锦枢羽将启程定在了三日后,近些天忙得洛熙然见不到他的身影。
三日后早早启程,洛熙然在诗晴的伺候下做了梳洗。想着此番远行,她还特意让诗晴为她换了一身轻薄些的裙装。
锦枢羽手握兵权,皇帝面上不显,私下却十分忌惮,所以他们这回西北一路注定不会太过太平。
锦枢羽对于此事无疑是心知肚明,是以这一路出行,表面上看着是风平浪静。事实上,这暗地里的杀戮可是一点也不少。
洛熙然身处其中,若是说她毫无感觉,岂非是过于蠢笨。
至少就从锦枢羽时不时低声同下属交流之事,她就不会认为此行如此简单。
只是这些风波都未曾波及到马车中,锦枢羽不愿让她知晓,她也就装作一副不知道的样子,只每日坐在车上无聊地看看书罢了。
又是一日的逝去,洛熙然微微撩起马车帘的一角,目光所及之处已隐隐约约有了些西北风沙的特征,此处已离边疆分外的近了。
历经常年的浴血厮杀,纵是此处于战场还隔得有着好些距离,空气中却也似乎笼着一层淡淡的刺鼻血腥气。
洛熙然皱了皱眉,瞥了眼自从接近边境,便骑马走在外面的锦枢羽。有些出神。
传言他十二岁便随南阳王征战沙场,十四岁时便以一百骑兵出奇制胜击败敌军八百人的队伍。此后于战场上更是几乎从未有过败局,少年成名,甚至一度被军队里的将士们都尊称微“小战神”。
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少年英豪,却在回朝时被皇帝用后宅阴私手段设计娶了她。该是既不屑又不甘的吧。洛熙然心中有着些许微梗。她不知道,自己于他而言,是不是该算是一场令他不屑的败战污点。
锦枢羽并未注意到她失神的目光,他骑在马上的背影逆着夕阳,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挺拔和坚定。
洛熙然十六年的高傲在这份沉默的坚定中全面崩塌,第一次,她有了一种从心底觉得自己配不上锦枢羽的自卑感。
几乎是慌乱地将目光收回,洛熙然目光怔然的停留在自己浅妃色衣衫的袖口。
认识到自己同锦枢羽的差距其实并不难。洛熙然从来不是一个喜欢自怨自艾的女子,她的娘亲,那个枯萎在洛王府后宅的女人,即使最后到死,教给她的都从来不是退缩。
洛熙然深吸了口气。既然已经发现了自己的不足,她便努力补上这份不足便是。
“她此时迫切想要成为那一个名正言顺地站在锦枢羽身旁,配得上他的人…这种心情,算不算是喜欢…”
少女情怀总是诗,于此情此景之下,洛熙然最想要的,不过是那个已经悄悄地在她心里驻扎的,令她羞恼又期盼的男子,对她的一份认可罢。
夕阳慢慢沉落下去,天色渐暗,于一日的舟车劳顿之下,再继续赶路无疑不算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何况他们现在正处于留夫河边。这条隔着边境外城与安稳内城的河流,一到夜晚,水流之下更是危机四伏。
锦枢羽抬了抬手,阻止了车队的行进。他的贴身侍卫青阳从前方驾着马飞奔而来“殿下,前方距留夫河还有一段距离。只是这分界之处并无旅站,今夜可能要委屈殿下和世子妃于此处扎营了。
洛熙然知晓青阳此话不过是教她知道情况罢了。锦枢羽常年在外征战,此景对他不过家常便饭,何来委屈一说。倒是她,这一路行来都有旅站,还未有过这般在外夜宿的经历。
想着自己方才暗下的决心,洛熙然轻轻抬手掀起了车帘。
锦枢羽的马就驾在洛熙然车身的一旁。此时见她欲下马车,微微抬手顺势将她拉上了马。
此时西北军大都还在周围,洛熙然窝在锦枢羽怀中有些不好意思。动手理了理自己笼着的外袍,边境昼夜温差大,纵是她此时笼着深秋的外袍窝在锦枢羽怀中,偶尔也能感到一丝寒意。
“夫君,今夜可是要在此处驻扎了?此处景色倒是还不错,想来倒也算是体验新奇了。”
洛熙然秀丽的眉眼微微弯了起来。带出一份笑意。此处荒无人烟,入目之处皆是一片片微秃的荒草,哪来她说的景色不错。
锦枢羽皱了皱眉,有些惊讶于她的让步。一切安排妥帖之下,心里又总归是觉得有些委屈了她,只看着洛熙然干巴巴地开口:“如此,今夜便委屈夫人了。”
洛熙然便笑,这留夫河今天肯定是渡不了了的。今夜纵使是她万般不愿,也显然是非驻扎于此地不可的。又哪来什么委屈不委屈。
她想着自己一路上也不曾无理取闹,怎么在锦枢羽这里就感觉她是个受不得一点苦的娇小姐了呢。
锦枢羽翻身将洛熙然抱下马。这边境多黄沙,此时不过刚刚下马,洛熙然雪白的靴子上便粘上了黄尘。
她娇小姐脾气向来都少,只一个是极爱干净。此时看着白靴上的脏污只觉刺眼。洛熙然索性提了提裙摆,盖住了那一片污尘。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锦枢羽手下西北军无疑都是些各中好手。此时也不过一会儿功夫,面前一片平坦的荒草地上便立起了一个个帐篷。
帐篷虽说不大,但也是细致地在中间拉了几层布,将一个小小的空间分成了做不同用处的几块。
诗晴早早便将帐篷内收拾好了。虽是身处荒芜外地,两人却也不想委屈了自家小姐。戎实的毯子垒了一层又一层,就怕着坚硬的地让自家小姐睡不安稳。
一路行来,总归是不方便,洛熙然上一次洗澡还是在城内的旅站。算起来也是有着几天了。先前在车上不想还好,如今落了地,洛熙然想想都觉得不舒服的很。
好在附近有湖,军中也是打算好好洗刷一番。锦枢羽便派了两个小士兵给洛熙然抬来了一桶热水。
洛熙然的小情绪被照顾地刚刚好。心下对着锦枢羽又是多一分喜欢。
此地夜间空气微凉,洛熙然刚宽衣解带,冷空气就刺得她雪白的皮肤上冒起了一片片鸡皮疙瘩。
洛熙然不受控制地颤了颤身子,忙将自己埋入了浴桶中的温水中。
这边夜间温度散失极快。显然是不允许她慢慢享受的。洛熙然难得洗了个快速澡,然而待她洗完澡,这浴桶中的水却也差不多完全冷却了。
用一旁的干帕擦去身上的水珠,洛熙然哆哆嗦嗦地套上中衣。
实在是冷地厉害了,她连小衣都不曾穿上,只在中衣外笼了层冬天的斗篷,便急匆匆向着燃着火炉的内室赶去。
锦枢羽早回来了帐中,此时正窝在床上看着兵书,洛熙然在此景下生出了一种老夫老妻的错觉。
近些日子她同锦枢羽关系愈发亲近了些。此时冷得急了,也顾不得其他,笼着斗篷窝进了锦枢羽怀里。
冰冰凉凉的体温刺地锦枢羽一个激灵,回身顺手帮她脱下斗篷,锦枢羽将人搂入了怀里,皱眉抱怨:“洗了个热水澡,怎么还这么凉?”
洛熙然知道他不算是在等她回答,只娇娇地蹭了蹭他下颌撒娇:“夫君抱着就不冷了。”
锦枢羽便尴尬地咳了咳。
洛熙然窝在他怀里偷笑“哼╯^╰,论撒娇,她可算是无师自通。”
锦枢羽面上装地少年老成,里子终归是个少年,架不住女儿家娇滴滴直白的情话。
洛熙然窝在熟悉的怀抱中睡得香甜,只留锦枢羽被她一句话勾得辗转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