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知过了多久,天光已经大亮,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惊醒了罗益文,他终于看清了整个大院,一切都落满了灰尘,一切的一切都向他说明了这里除了他再也没来过其他人。
由于是白天,他镇定了许多,从背包里拿出水壶猛灌了几口之后,又把剩余的水浇到脑袋上,深秋的冷水让他激灵的打了个寒颤,但也瞬间清醒了大脑。他又推了推木门,观察了下铜锁,这种老式铜锁并不牢靠,很容易就能撬开,于是便四下踅摸起来。
转悠了几圈,他在西厢房里找到了一根铁钎,三下五除二便撬掉了铜锁,刚站到门口,他又愣住了。
他明明记得,昨天晚上还确认门口这条路是一条水泥石子路,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了黄土垫道了?而且,左右高墙和门口都应该布满了监控,可是现在一个都没有了。他无法再想下去了,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出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赶紧离开这里,原路返回,找到车,回到省城去。
想罢,罗益文顾不得许多,背起背包和相机,发疯似的沿着来时的小路向外跑去。短短几百米的距离,很快便来到了村口。村口的水泥路同样也变成了黄土小道,罗益文疯狂的顺着黄土道向村外狂奔,他记得,车离村口也就七百米的距离。
可是处于疯狂状态的罗益文忽略了一点,这一条笔直的村道,在这大白天有着良好的可视距离,根本不用狂跑就能发现,车早已不在了原来的位置。
不知跑了多久,他终于跑不动了,双膝跪在了黄土地上,手撑着地,大口的喘着气。他的脑子现在很乱,思维再次到了崩溃的边缘,他不明白这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这个世界似乎已经不是原来的世界了。
许久,他背倚着行道树坐了下来,终于开始整理从接到任务到现在的一切的思绪。突然,他猛的捶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骂道自己是个蠢货,为什么不打个电话回去。可是话刚出口,他的手便停在了口袋里,他摸到了手机,可却不敢拿出来,他害怕,他恐惧,他怕这个电话无法再打回去,那么他在这个远离城市的山村外真的是叫天不应喊地不灵了。
他嘴里祈求着:“阿弥陀佛,真主阿拉,上帝保佑,手机一定不要出问题。”念闭,他缓缓掏出了手机,机背冲着他。他又默念了几句,翻过机身,顺利点亮了屏幕,瞬间,一丝惊喜冲上了脑门,但也只是这一瞬间,他的眼神渐渐的黯淡了下来,因为屏幕上显示,没有信号。
最后的一线希望破灭了,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去咆哮,去愤怒了。经过这一夜,他的心里承受能力,已然上了好几个等级。手机没有信号,是意料之外,但又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收起手机,默默站了起来,回头望了一眼这个令他恐惧的小山村,村子里万籁寂静,即使是白天,也没有一个人活动的迹象,原本金黄色的深秋的麦田,也一夜之间变成了似乎早已无人耕种的荒地!在偌大的世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瞬间巨大的孤寂感袭上心头。
但此刻他已然麻木,这是老天在跟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算了,啥也别想了,往省城的方向走吧,说不定走着走着,这个世界就变的正常了呢。
罗益文在吃掉了包里的一块不知放了多久的压缩饼干之后,整理了一下所有的装备。除了相机、手电之外,包里还有些便携性的刑侦勘察器材,可再也找不出食物和水了。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背上背包便往家的方向走去。
按照记忆中,大约只需十五分钟车程的这条村道,罗益文足足走了四十多分钟。终于他看到了一条大道,这应该是一条省道。他看了看腕上的智能手表,已经是早晨九点四十五分了,这个时候,省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应该不少了呀,可为什么远远望去还是那样的安静?
不甘心的罗益文稍稍加快了脚步,终于他听见了远处传来的汽车引擎的轰鸣声,这让他激动异常,自己终于有救了!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省道,他要拦下这辆车,管他是往什么方向开,只要能带自己到有人的地方就行!
可就在他即将一脚踏上省道的瞬间,他惊呆了,当他看清了来车的同时,大脑里的潜意识让自己放弃了呼救的念头,他急忙缩身,趴在了路边灌木丛的后面,静静的看着车队呼啸而过。
罗益文目瞪口呆的看着这支车队,打头的是一辆很奇怪的香槟色汽车,后面跟着五辆大卡车。他在脑海里思绪了半天才想起来,这居然是一辆上世纪二十年代的著名的道奇轿车!民国片儿里经常能见到这货。而且在车头引擎盖的右边,竟然还插着一面红黄蓝白黑的五色旗!
紧接着呼啸而过的便是那五辆老式的大鼻子卡车,车头同样插着五色旗,宽大的车斗里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头戴狗皮帽,身穿灰蓝色土布军服的士兵!隐约中还能看到士兵的肩章是竖版的!
“这难道是哪个剧组在拍戏?”趴在灌木丛后的罗益文暗自揣摩着,可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好在这个世界并没有抛弃他,还是有人的。
不远处又传来了当啷、当啷的铃铛声。透过灌木,他仔细观瞧,是一辆自己小时候在北方乡下常见的骡车,在社会高速发展的今天,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赶骡车的是一位大爷,穿着摞满了补丁的灰布棉袄,一手拿着旱烟袋,一手拿着鞭子坐在车辕,不时的嘬两口旱烟,抽一下鞭子赶着畜力车。
眼见只有一个人,罗益文顾不得许多,他从灌木丛里蹿了出来,挥手拦下了这辆骡车。赶车的大爷似乎也吃了一惊,他猛的拉住了缰绳勒停了骡子,右手慢慢放下鞭子,摸向了搁在身边的一把斧头,警惕的盯着罗益文,也不说话。
僵持了几秒钟,罗益文意识到了什么,他双手齐眉乐呵呵的开口说道:“大爷,我不是劫道的,我的车给偷了,只想回省城,您能捎带我一段吗?到省城或者到镇上车站也行呀,您看要多少钱?”
“省城?你是要去奉天?”大爷扯嘶哑的声音反问道。
“奉天?”罗益文又一次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