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熟悉的气息,有个人推了把走神中的周渔思。
“嗯?”周渔思吓了一跳,忙回头来看来人,是戴永昊,“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并没什么。”周渔思怕自己的心思被撞破,赶紧收了眼神否认说,“鄄城王找奴婢什么事?风筝的事……”
话还没说完,戴永昊赶紧上前用宽大的右手捂住周渔思的嘴,宽大的手掌轻易蒙住了周渔思大半张脸,掌上的皮肤是干冷的,依然有好闻的淡淡杜若味道。周渔思受了不小的惊吓,杏眼圆睁,赶紧挥舞着双手去掰开戴永昊的手。
“闭嘴!”戴永昊不容商量,拽着瘦小的周渔思挪动了几步,躲到了五步开外的一尊紫檀木落地架下。架子上供着一盆精心修剪过的欹梅,虽然比不得庭院里的壮大,却也是枝繁叶密,花开似锦,姿态怪异。病梅虽美,但也只是病梅罢了……周渔思看着松开了手怒视她的戴永昊,不知为何,惊吓之中竟有这样的感触。
“风筝的事,不许再提!只当没有发生过!否则……”戴永昊面色有一瞬间的凛冽。
“奴婢省得……”周渔思一怔,既而乖觉道。
“跟我来。” 戴永昊不由分说,拉起周渔思的手就往西边穿堂后的抄手游廊走去。
“疼……疼……鄄城王松手……”周渔思吃痛,用力去甩钳住她左手手腕的戴永昊的右手,飞快的瞄了四周一眼。依然锣鼓喧天,《凤求凰》和《万鸟朝凤》的鼓乐掩盖了一切的对话,每个人的脸上是洋洋的笑意。周渔思稍稍放心,忿忿然道,“我自己会走。鄄城王就是这样子在姑娘面前展示自己的英武过人的吗?”说完深深剜了一眼戴永昊。
戴永昊不言,放开了右手,只抛下一句话:“跟着来!”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周渔思无法,看他一脸肃然,冷冰冰地,又知道阖府上下都是怪脾气,自己只是一个小小婢女,一个弄不好,说不定就要被赶出这侍郎府,那就糟了,只得跟在他身后五步的距离,朝抄手游廊连接的另一个穿堂走去。行了一径,出了西角门,便是北街。现下正是酉末时分,北街虽热闹,但多是布肆、书局,少有酒楼,因此行人不多。
戴永昊解开门口一匹白底花背拳毛騧的缰绳,皂雍靴登上银铸马登子,另一条长腿一扫,海青色锦袍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弧度,露出里面穿的月牙白的长裳一角,而腰间的一串五连蝠正红络子也飘洒开来,络子上串的是一块羊脂白玉玦,纹样,却看不分明。
“上来!”戴永昊坐在马背上,伸出束着鸦青底金丝绣黼黻纹急装袖口的右手,淡淡的春日月华洒下来,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他的眸子亦闪动着灼灼的光泽,有一种不由分说的坚定。
周渔思滞了一滞,脑子飞速转动,想着怎么想个像样妥当的理由来拒绝,戴永昊便弯腰一把拉过她的双手,一用力,轻易地将她拉上了马背。周渔思懵了神,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戴永昊身前。戴永昊如松枝般遒劲的双臂绕过周渔思瘦小的身躯执着马缰绳,宽大的身躯就这样有意无意地拥住了周渔思。他双腿用力夹了夹马腹,拳毛騧便四蹄翻腾,朝北街的尽头奔去。
春日的晚风是醉人的,空气中有桃花和他身上淡淡的杜若的味道,他新刮过的下颌还有淡淡的鸦青色。周渔思心猿意马起来,只觉得胸腔里的小鹿随着拳毛騧的一起一跃,也快跳出了胸腔了,脸上更是红得烫手了。
“鄄城王,我们……去哪里?”周渔思试探着问。
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默。
周渔思噤声,不无害怕地观察周围环境的变化。开始还能看到北街两边的铺肆林立,渐渐地,连建筑也稀少了起来,再行一程,四周围的植物便多了起来,而道路也渐渐窄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片泛着粼粼波光的湖映入了眼帘。
戴永昊翻鞍下马,又不由分说地揽了周渔思的腰肢下马。
“鄄城王,这是什么地方?来这里……做什么?”周渔思尽力遏制住内心的惶恐。
“那里。”戴永昊并不拴马,任由拳毛騧垂首在湖边吃草,他目光温柔地看向湖对岸的一耸青峰,用手一指。周渔思顺手望去,月明星稀,轻纱般的月华笼罩着湖面,湖上泛起一层似有似无的青烟,并没有渔舟,亦没有画舫,但那山,分明是……是沧浪山啊!周渔思不禁一怔,这原来就是然别湖的另一岸了!
“那里,曾是我第一次遇见她的地方。”戴永昊眼中升起一层淡淡的温柔光华,转而,便黯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