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听着身边的他呼吸稳定,花翎知道他已经完全睡着了。她轻轻地爬起身,望了望床上熟睡的他,觉得和他在同一个空间里也是对自己的一种煎熬。
她轻轻地带上门,站在宿舍的楼道里往底下望,深夜的校园一片静谧,道路上路灯都黯淡了,只有远处操场的高炽灯还刺目地照射着。
她想找一个无人发现的地方藏起来。
无处可去。
于是,她爬上了宿舍的楼顶。
今夜是农历的几月几日啊,月光真是明亮。花翎找了一个黑暗的角落坐了下来,开始啜泣。
天台上的白月光,永远不懂得她的忧伤,总是在她忧伤失落时照亮。
望着月亮,她哭了又哭,终于确定眼泪已经消耗殆尽,不会再轻易流出后,才用衣角擦净了面颊,慢慢地下楼去。
走到房门前却吃了一惊,只见房门洞开,灯光大亮,聂寒非却不见踪影。
难道是他突然醒来,发现她不见了,跑出去寻她了?
她连忙去卫生间洗了洗自己因为泪水风干而紧绷绷的脸,然后跑下楼去找他,还没有跑到楼下,就扑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你去哪里了?”他恼怒地咆哮,手臂紧紧地抱住她,箍得她喘不过气来。
“我……我半夜醒来……突然想起白天晒了一点东西在天台,所以上去收了……”她结结巴巴地说。
“什么东西那么重要,要半夜跑上去收?你知不知道我醒来身边不见了人影,担心死了?你又不带电话,都不知道如何找你……”
“对不起,我以为只是一会儿而已。”将头埋在他胸前,闻着熟悉的草木清香,泪珠又渗了出来,马上被他的纯棉T恤吸掉了。多想就这样紧紧抱住,不再放手啊。
聂寒非似乎也察觉她情绪有些异常,但也没有询问。两人重新上床睡觉,但都在黑暗里睁着一双眼睛。他依然习惯性地抱着她,但她已经不能像以往一样安然舒适地享受这个怀抱。
今晚将是一个难眠的夜晚。
当花翎终于入睡,再次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的缝隙直射进来,她用手挡住刺眼的光线,双眼干涩得发痛。
聂寒非已经离开了。
花翎爬起身,发现茶几上放着一个纸条,上面写着:我有事要去处理,你多睡一会儿吧,睡醒了,自己先去公寓吧,我会回来吃午饭。
也好,否则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面对他。她很怕自己会情绪失控,会歇斯底里地吼叫,质问他昨晚的事。不要,她不想自己如此狼狈。如果要结束这个炮灰的角色,也让她从容退出,保留最后的尊严。
花翎收拾了一下东西,便起身去他在南区的公寓。出了地铁站,她拐去旁边的超市,买了一些菜,去到公寓,开始做午饭,已经十一点了。
做好午饭,正十二点,聂寒非还没有回来。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给电话他,但最后放弃了。
小心地罩住桌上的菜,她走到书房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脑。眼角瞥到他的书桌上还摊开着几份文件,便起身拿起来,想将它们收进抽屉。一打开抽屉,她愣住了。
抽屉底下露出相片的一角,抽出来一看,果然是肖琼珏的那张照片。这不是放在那本《基督山伯爵》里面的吗?是谁拿出来的?
答案让她心惊。
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开始摆在他抽屉里的?
答案让她心凉。
她轻轻将照片摆回抽屉,合上抽屉,坐在他宽大的大班椅上发呆。
他回来了,花翎听到门响。但她出不了声。他也没有像平时一样在客厅里呼唤她“翎翎,我回来了”。
她听到他换下鞋子,开鞋柜,摆放鞋子的声音,还有他一路走向书房的脚步声。
她的心停止了跳动。
他站在门口看着她,神情有些奇怪。
“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没什么,帮你收拾一下东西。”
“那么起来吃饭吧。”
他转身走去客厅,她在背后问:“我能问,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吗?”声音冷静而淡薄。
“昨晚?”他转身看着她。
“对,昨晚,昨晚在宴会外的露台上发生了什么事?”
“你看见了对不对?就是那样,没有什么。”他淡然地说。
“就是那样?没有什么?”她缓慢地重复着他的话,面上浮现凄凉的笑意。他居然认为没有什么!她心中悲怆得想流泪,又奇怪地想笑。
她拉开抽屉,缓缓地拿起那张照片,举着给他看。
“那么这张照片更加没有问题了,对吗?”
“这张照片……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放在抽屉里的,可能是上次小琼来时在哪本书里找出来的,我又顺手收进了抽屉。但这有什么问题?”
“对,没有问题,一切都没有问题,你们都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我!”她猛然站起身,“那好,我走了。”
他疾步走进来,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你在胡说什么?!”
“还要我说得更清楚吗?要我问,你是不是和你的小琼旧情复燃?还是说,你和你的小琼一直都爱着对方,我只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插足者?”她一把推开他,大声说出压在心底的话语,一对含泪的眼睛瞪着他。
“你在说什么?总是口口声声我的小琼,我和她之前早就没有了可能,昨晚她是表现得很亲密,但我马上推开了她,你不是看见了吗?为何还要拿这件事来说?”
“即使没有了可能,也并不意味着你不再爱她。”她直摇头,“我不愿做你生活的调剂品,既然你不爱我,我们就不应该再继续下去。”
“你凭什么判断我不爱你?”
“就凭你从来没有说我一句我爱你。”
“爱一定要说出来的吗?说了就意味着真爱了吗?”他皱眉。
“是的!”她固执地叫道。
他深深地看着她,嘴唇微动,但没有发出声音来。之后却问:“你爱我吗?”
她觉得很可笑,说:“我没有说过吗?你还要我现在再说一次吗?”
“你确信你真的爱我?”他看着她。她终于从他眼里看出了一些不寻常。
“你在问什么?”她突然意识到他进门来后情绪的异常。
“你确信你爱的真是我?而不是其他什么人?”他一步步朝她逼近,“是我聂寒非,寒非,而不是非寒?”
她吃惊地睁大了眼,脚步不由自主地后退。
“因为昨晚的事,我再次明白地向小琼说清楚了,我和她是不再可能在一起的,我也不会再爱她,她的反应很激烈,哭得很厉害,我措手无策,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虽然我们不能再一起,但我也希望她可以过得幸福一些。同时,我也不希望她的事给你带来伤害,所以我大清早就打电话约我T大那个学心理的朋友,看看可以怎么帮助小琼,结果谈完出来时,你猜我碰到了谁?”他紧紧地盯着她,步步紧逼。
她不能言语,脚步也退无可退。
他苦涩一笑,继续说:“你猜到了,是吗?就是那天我们在T大附近的餐厅碰见的那个王教授。因为他和我的朋友同在心理系任教,所以我朋友为我们作了介绍,他一听我的名字,就大惊失色,追问你是不是我的女朋友……结果,你应该猜得到发生了什么……”
他回过身,快步走到客厅的鞋柜处,从放在上面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文件,又快速走回书房,将那一叠文件扔在她面前。
“你看看,这就是他给我的东西!”
花翎捡起一张一看,果然是自己两年前作心理治疗时的记录。之前她也从未见过这些。
“他居然给你这些?”职业心理咨询师不是要严格遵守为病人保密的制度吗?
“有些人的职业操守是用来高价沽卖的。”他冷笑,“只是他的价格特别高而已。”
她捏着那张纸,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刚才说,没有可能并不意味不再爱,这是不是你自己的切身感受?和我在一起时,你偶尔会叫‘非……寒’,我还一直以为你是拿不定主意,应该以哪个字作为我的昵称。但原来你叫的根本就不是我!而是你记忆里的那个冯非寒!我清楚记得我们第一次的那个晚上,在温泉别墅里,你一睁开眼,叫的也是‘非寒’!”
他上前紧握住她的肩膀。
“你从来没有能摆脱那段记忆的困扰,对吗?一直把我当做了冯非寒来爱,是吗?所以,在我们相识之初,不管我对你怎样不好,你仍是爱上了我,痴痴地等待我的目光落在你的身上……不对,你爱上的是冯非寒,而我只是他的替身而已……”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直摇头。
“你确定你现在爱的是我聂寒非?”他紧紧相逼,不肯有丝毫的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