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八点半,她到达了展厅。肖云祁已经在那里,正在吩咐工作人员做最后的调整布置。他身上穿着一套黑色礼服,里面的衬衫是水蓝色的,居然和他送给花翎的礼服是同一个色系的。花翎暗暗庆幸自己没有穿那件礼服。
看见她来到,肖云祁高兴地和她打了一声招呼,然后说:“你为什么不穿我送你的礼服?”眼里有明显的失望。
“太隆重了,不太适合我。”花翎回答。然后跑去旁边去帮他检查场地去了。
花翎瞄了瞄展厅悬挂的画,发现大多是在画室里见过的那些作品,不过也有些他以前的旧作,她还看见了她去年看过的那几幅画。
陆陆续续地有人进来参观了。大多是肖云祁邀请的客人,只见他站在入口,不停地和人握手,相互问候。看衣着气质,那些人都是有一定地位的。那些客人被工作人员分别引向展览室或是休息室。在展览室旁边有一个休息室,长台上放着精致的糕点和各种水果、饮料,站累了的客人可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休息休息,吃点东西。
花翎看见入口处的矿泉水已经差不多分发完了,连忙叫人,从后面的储物室搬来两箱。肖云祁向她投来感激的一瞥,招手让她站过去。
“这是美术馆的馆长何先生,这是花翎老师。”他指着一个四十开外、留着一撮胡须的中年男子介绍道。
“你好,何馆长。”花翎伸手和他握手。
“我的画展的字就是她写的。”肖云祁说。
“看不出来啊,难怪我觉得这字在男子的豪气潇洒之中又有一些女子的柔美,原来出自巾帼英雄的手笔。”
“何馆长谬赞了,这只是我随便写的,想不到被他拿来用了。”花翎嗔怪地望着肖云祁,“你什么时候偷偷拿了一张?”
她的确有在他的要求下写过“孤鸿”的字样,但当初并没有说要用来做画展的展板。
“你所写的字全部都留在画室,我那需要偷偷地拿?我只是选了一张,将它扫描进电脑,制作出这展板而已。”肖云祁得意地说。
花翎正还想说些什么,眼睛却望着入口处的阶梯,说不出话来了。
一身艳丽的红色礼服的肖琼珏正扶着聂寒非的手臂拾级而上,聂寒非不知说了一句什么,她高兴地笑起来,微仰着一张光洁如玉的脸望向聂寒非,眼中情意款款。
聂寒非抬头,看见和肖云祁并肩站在一起的花翎,脚步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继续和肖琼珏携手而上。
肖琼珏看见花翎,面色一沉。
“姐姐,你怎么这么迟了?”肖云祁走上去和肖琼珏拥抱。
“你不是不知道你姐姐我一定要打扮得漂亮才能出门的吗?”
花翎呆呆地站在那里,暗叹自己的迟钝:早该想到他们是两兄妹了!姓肖,都认识聂寒非,都是从小一起长大,还有那副叫《夕照》的画,里面只见背影的美人分明就是肖琼珏啊!
趁两姐弟还在亲热的当口,她悄悄地退到了旁边,然后往角落里走去。但没走几步,就被被人从后面抓住,然后被挟持着往前走,一直到展厅最深处的一个转角。那里四下无人。
“我以为你会一直忘不掉你的冯非寒,却不料你转眼就和其他男人在一起了。”聂寒非放开她,冷冷地说。
听到这无情的话语,花翎心痛如绞,但嘴上却说:“你说的是肖云祁吗?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不过,这并不关你的事吧?”
聂寒非怔怔地看着她,半晌才吐出一句:“这就是你的回答?”
“你还需要我的任何回答吗?”花翎嘲笑,他都已经和肖琼珏出双入对了,还来理她的事干什么?
“我和……”
聂寒非刚想说什么,却被急急赶来的肖云祁打断:“花翎,你刚才叫人取下的那副《云上跹舞》放哪里了,刚才有一副画被人买走了,你将它拿出来补上吧。”
“哦……我这就去。”花翎急忙跑开了。
有聂寒非在的场合,花翎整个身体都紧张起来。她很想就这样离开展厅,但答应了肖云祁又不能食言,而且就这样走了,就有落荒而逃的感觉。自己为什么要心虚啊?
但当聂寒非长时间地立在那幅叫《初秋》的画前,她还是心虚了。
那幅画画的就是当初和肖云祁一起去看凤凰花时的情景。
他投过来的眼神似刀片一样凌迟着她的心,她想,他心里一定在质疑她吧。
但她做了什么背叛他的事吗?她现在对肖云祁的感情是清清白白的,哪像他公然在她面前和旧情人卿卿我我?
肖琼珏在他身旁不时和他调笑,亲热地用手臂挽着他,有时还用手帮他拉拉领结,就像是一个贤惠的小妻子。
她不忍心看下去,总是想办法往储藏室里跑,有个工作人员开玩笑地叫她“后勤部长”了,也有些试探地叫她老板娘,她连忙撇清,但也不敢和他们呆在一起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熬到了十一点多,肖云祁招呼他们一起去聚餐。聂寒非和肖琼珏都目无表情地看着她。
“谢谢了,但不了,我要回家一趟,刚才家里打电话来了。”花翎推辞。
“这样啊……那我送你回去吧。”肖云祁说。
“不用了,你是主角,下午还要继续展览呢,怎么能离开?我自己坐地铁也很方便。”
“我送她去吧。”聂寒非突然出声,然后就拉着她往外走,留下身后惊愕的两姐弟。
聂寒非的手紧紧地捉着花翎的手,捏得她的手生痛。他的步伐很大,一路扯着她,她只能跟在他身后跌跌撞撞地走着。
“你放开我!我不要你送!”
她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
“长进了!还会说这些撒娇的话了?看来他对你很不错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花翎揉着自己重获自由的手抱怨。下一秒,就被大力地推坐在车副座上。聂寒非快速地坐上驾驶座,车便飞也似地开了出去。花翎连忙抓住车门,以免撞头,但并不出声。
车子以惊心动魄地速度朝前奔驰着,花翎很想出声提醒他注意安全,但却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终于遇上了红灯,车子发出刺耳的刹车声,猛地停了下来。花翎的头差点因为惯性撞上了车头。
聂寒非转头看了她一眼,依然一语不发。花翎可以感觉到他周身散发的低气压正强烈地笼罩着自己。
一路上,两人就这样僵持着,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车子在花翎家的小区前停了下来。她说:“开门,我要下车。”
“你自己下车就可以了。”他回答。
“你锁了车门。”
他默默地看着她,不说话,也不开锁。花翎努力地让自己的眼睛直视着他。让自己思考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例如将近一个月不见,他看来有些消瘦了,嘴角可以看见细细的皱纹了……
聂寒非突然一伸手,勾着她的脖子,将她拉近自己。两人的气息相融。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弄懂过自己的心?以为自己爱原泓,傻傻地望着他过了八年,真正和他在一起时,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爱这个人。以为自己爱我,所以和我在一起,但结果也许你爱的只是那个幻想中的冯非寒,——或者,你现在发现自己爱的根本就是另有其人?”
面对他的指控,除了最后一句话,其余的她都不能反驳。也罢,自己在他心里是如此不堪,在感情上从来就是糊涂混乱的,她也没有必要再和他说清自己这些天的感受了,反正现在的他不会相信她任何的说辞。
“似乎你比我更了解我自己,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你让我下车吧。”花翎眼望着前方,不敢再凝视他的眼睛,以免自己会痛哭出声。
如果他心里满是怀疑,她哭喊着告诉他,自己现在爱的只是他一个人,那有什么益处?不如在他面前保留最后的尊严。
“嗒”地一声,车锁开了。
她推开车门下车,身后传来他的声音:“你真狠!”
她身体一僵,但没有回头,因为眼泪已经沿着面颊流了下来。她僵直着身子朝前走去,却一直没有听到身后汽车发动的声音,她只有继续朝前走,越走越快,走到大门口时,忍不住飞奔起来。
跑进小区,她再也忍不住蹲在围墙边抽泣起来。
中午时,人来人往,花翎知道有很多人看着自己,但她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走回家了,她只有将头往腿里埋得更深,任眼泪打湿了自己的裙子。
过了一阵子,一双温暖的手轻轻地抱住了她。
“傻孩子,回家去,在这里哭什么?”母亲温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