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望城三面环山,若能从空中俯瞰,这座城就像是衔在凤凰嘴里的一颗明珠。城东北方向的港口,椰林掩映着停泊在码头的船只,它们有的来自昆仑大陆的荔港、南溟港、鲲港等港口,也有的来自蓬莱半岛、自由联邦等昆仑大陆以外的领地,各色帆影幢幢,桅杆鳞次栉比,映衬着渐渐坠入海面的夕阳,分外美丽。
这里是太宗皇帝治下最北端的城市,也是和外界接触最多,最开放的城市,各族人等在这里混居,各种风俗习惯和宗教信仰和谐共存。周鸮和金氏夫妇到达北望城时已是华灯初上,若是在别的城市,这个时候早已城门紧闭,而在北望城,船舶来去的时间不定,船员和商贾随时都有可能进出城市,所以,如果没有特殊的命令,北望城的城门一直开放,城门成为了摆设。各国人等鱼贯出入城市,有贩夫走卒,也有名商巨贾,朝廷的官员,更多的是刚刚靠岸,卸货进城的码头工人。
城内的景象更是令从来没有来过这里的金氏夫妇大开眼界,一进城门就能望见一座高大的柱形纪念碑,即使在晚上,也能清楚地辨认出碑顶上面一座金色的天使铜像,天使怒张着双翅,脚下踩着一条巨蟒,巨蟒张着血盆大口正要回头反攻,天使的利剑已经碰到它的脖子,仿佛顷刻间就能割下它的头颅。铜像注重写实,天使和巨蟒都栩栩如生,和昆仑大陆写意的风格迥然不同,纪念碑上镌刻的文字,线条直来直去,从上到下,仿佛是一幅堆满牙签的石碑,周鸮听说这座纪念碑矗立在北望城已有四百多年,是当年自由联邦的商人刚发现这片市场时所建,如今纪念碑附近的商铺几乎全部被精明的自由联邦商人垄断。
周鸮三人骑马走在宽敞的大道上,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却不觉大道拥挤。大道两旁商铺林立,贩卖各国的奇珍异宝,有宜苏国薄如蝉翼的丝绸,从来仪城运送而来的兵器,哈斯尔的皮草制品,蓬莱半岛的黄金,自由联邦的各色药剂等等,最让金氏夫妇感到熟悉的是浸泡在冰水里来自东海国的海鲜,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二人目不暇接。
夜幕降了下来,商铺、酒肆和富户人家的灯烛一齐点亮了这座不夜城,周鸮指着前方的一家酒肆说道:“今晚我请客,让二位感受一下北望城的风情。”
金钟鹏抬眼去瞧,那酒肆是一座三层的石制高楼,窗子高大细长,窗顶还是半圆的形状,木制的窗框雕饰着繁复的葡萄藤的图案,嵌入美丽精致窗框的是一整片透明的五彩琉璃,琉璃拼接出的图案好像是自由联邦的古老传说,这种装饰风格在昆仑大陆也不常见,酒肆的门楣上挂着牌匾,牌匾上分别用大陆文字和“牙签”文字写着“仙境酒楼”四个大字。
走进店里,一股海鲜的香味飘入三人的鼻孔。金氏夫妇自幼在靠海的荔港生活,对于烹饪海鲜的味道再熟悉不过,但是由于加入了异域的香料,这里的海鲜味道又有些与众不同。酒楼大厅摆放着一只硕大的琉璃鱼缸,缸里不仅有五彩斑斓的鱼儿,还有张牙舞爪,威风凛凛的螃蟹,分量十足,肉质紧实的龙虾,鱼缸旁的浅盘中是各色的花螺共客人挑选。
周鸮每次来北望城都要在这家酒楼过过嘴瘾,他点了一盘清蒸石斑鱼,一盘甜虾刺身,一盘炒花螺和每人一只面包蟹,每人一杯自由联邦特产的大麦酒,这种酒度数较低,丰富的气泡配合冰块在一入口腔的瞬间发散开来,直达胃底,让人十分畅快。
喝下满满一杯大麦酒之后,周鸮又给金钟鹏续了杯,金钟鹏说道:“周大人说这里可以找到正儿遇害的真正原因,我看这里却像个花花世界。”这座城市的繁华超过了他去过的任何地方,即便君都也不过如此,一派歌舞升平,看不出有任何危险的迹象。
周鸮说道:“几年前,我的师傅韩光弥在这里找到了晶凤石,金大侠学富五车,应该听说过这种晶石的传说吧?”
金钟鹏说道:“那当然,当年火凤凰被天神镇压在丹凤山下,呕血而死,它的血便是这晶凤石。正儿……”
周鸮说道:“我要说的就是这个,火民被杀之后,遗体中会凝结一块晶凤石,这是为什么呢?所以,要想找到其中的原因,还得来到唯一出产晶凤石的地方啊。”
这个理由还不足以说服向来严谨的金钟鹏,他说道:“可这不过是个传说而已,东海国和南海国不知有多少海盗、绿林前来这里挖矿,不是葬身大海就是无功而返,晶凤石比晶鹏石还要稀有,甚至都没人见过。”
也难怪金钟鹏不信,对于没有亲眼见过的事物,人们怎么会轻易相信?周鸮又拿出小金的晶石,说道:“也是,目前为止,我也只见过这一块。”
金钟鹏看着晶石,仿佛看着自己的儿子,伤心地说道:“为了正儿,我们夫妇宁愿跑一趟,即使没有结果。”
周鸮说道:“二位请放心,小金的死因周某一定会调查清楚。”
金钟鹏苦笑着说道:“不敢劳动大人大驾,我们夫妇可以的。”
三人在热闹的酒楼里各自怀着心事,喝着闷酒,周鸮能感觉到,金氏夫妇始终难以信任自己,于是说道:“金大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金钟鹏淡漠道:“我们人生地不熟的,还能有什么打算。”
周鸮安排金氏夫妇就住在“仙境酒楼”,自己住了另外的房间。大麦酒的后劲极大,第二天醒来时,周鸮还有些头痛,他服了一粒甘玉露,稍稍缓解一下。周鸮等到金氏夫妇起床后,告别了二人,沿着北望城的大道走,韩光弥在北望城购置的宅子仅有几年时间,周鸮一年只来一次,因此具体的地址还弄不清楚,他行至高大耸立的纪念碑前,抬头看了看碑顶的天使,还好他记得师父曾说过,顺着天使剑尖的方向就能找到他的老宅。
步行一刻多钟,这里已经明显没有了闹市的喧嚣,街道的大部分被两旁的椰子树和芭蕉树占据,只能容一辆马车通过。各家院落里种植的树木伸出墙外,有的已经挂了绿油油、黄澄澄的水果,给小径增添了不少的阴凉。走着走着,周鸮看见两扇朱红色的大门,门口的木牌上工工整整写着“韩宅”两个字,不错,这就是师父韩光弥的住所。
周鸮轻轻敲了三下门,开门的是尚不满二十岁的家丁,他盯着周鸮问道:“你找谁?”
周鸮说道:“请问韩焮在家么?”
家丁说道:“你是谁呀?找我家少爷做什么?”
周鸮刚要自报家门,就听院内一人说道:“是周大人么?在下等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