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秦失其政,陈涉首难,豪杰起,相与并争,不可胜数。然羽非有尺寸乘埶,起陇亩之中,三年,遂将五诸侯灭秦,分裂天下,而封王侯,政由羽出,号为‘霸王’!’
平生历经七十余战,未尝败北,气力盖世,诛秦摧汉,割宰神州,神勇彪悍,千古无二!
这就是项羽,力拔兮气盖世的项羽!
陈平评价曰:项王为人,恭敬爱人,士之廉节好礼者多归之,至于行功爵邑,重之,士亦以此不附......项王不能信人,其所任爱,非诸项即妻之昆弟,虽有奇士不能用,平乃去楚。
韩信曰:项王喑恶叱咤,千人皆废;然不能任属贤将,此特匹夫之勇耳。项王见人恭敬慈爱,言语呕呕,人有疾病,涕泣分食饮;至使人有功,当封爵者,印刓敝,忍不能予,此所谓妇人之仁也。
......
纵观项羽生平,说他是好人一点儿也不为过,重情重义,做不到刘邦面带春风,笑言‘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则幸分我一桮羹’的淡然无情。
兵败之后,困守乌江之时,心忧的不是自己的处境,反而担心虞姬‘奈若何?’
陈平说他除了项氏子弟和自家妻亲,对能帮助他平定天下的谋臣策士,却吝啬到不肯封赏;韩信说他妇人之仁,心肠柔软、满腹同情,堂堂大丈夫,誉满天下的楚霸王却一副小女子的心态。
不可否认项羽的眼界、性格是有很大的问题,眼看着皇帝宝座唾手可得,心里却想的是‘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不过,正是这些问题造就了有血有肉的西楚霸王,成为传唱千古的英雄人物。
英雄身上总是充满悲情色彩,而枭雄抛开身上所有枷锁,总能够逍遥自在,这也是项羽未能称霸天下的原因。
因为,好人做不了皇帝,想要成为孤家寡人,想要一言而决天下,必然要舍弃凡人所珍视的良好品质。
这一点,项羽不能;而,刘邦可以。
“贤侄要走了,是吗?”项梁试探道。
齐诚不愿撒谎,点头应道:“是的。”
“贤侄可是觉得老夫哪里照顾不周?只管说来,老夫愿意倾尽所有,只求贤侄留下辅佐羽儿,老夫年事已高,余生拼搏只为了给羽儿留下一份基业,贤侄若是愿意留下,待功成名就,老夫保证,贤侄可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何?”项梁渴求道。
望着项梁期待的眼神,齐诚神情坚毅地摇头道:“叔父厚爱,小诚无心权势,之所以来到此,也是为了感激阿姐的救命之恩,如今因果已了,小诚尚有使命,望叔父见谅。”
项梁瘫坐在地,满脸地神伤,“敢问贤侄有何使命,我江东弟子数千之众,任凭贤侄调遣。”
齐诚踌躇了一会儿,道:“事无不可对人言,小诚有要事要去寻始皇陛下。”
“秦皇赵政?”项梁面露杀气道。
“不错,师上有命,令我去寻始皇陛下。”
“敢问何事?”
“抱歉,小诚不能言说,叔父放心,小诚无心权势,更加无心辅佐始皇陛下,只是为了完成师命而已。”
项梁如何能信?齐诚这些天,将项氏底细看个清清楚楚,万一他给暴秦透风报信,整个项氏一族既有灭顶之灾,将全族生死系与一个外人,这个险,项梁不能冒。
“贤侄既然一心要走,老夫也不强留你了,在走之前,去跟侄媳虞姬说一声吧。”项梁冷声道。
“理应如此,叔父稍坐,小诚去也。”说罢,齐诚拱手厉害。
望着齐诚背影,项梁面露杀机,冷声道:“羽儿,传我话令,族中子弟着盔甲上兵刃,等齐子悟出来,你上去跟他缠斗,能杀则杀,不能杀则困,一定不能让他走脱。”
“叔父,这是为何?子悟既是我妻弟,我们怎么可以对他下手?”项羽急道。
“他要是为我所用,我自然倾尽所有,待他如子。可是他心意已决,一心想走,如何能留?”项梁沉声道。
“想走就让他走吧,我娶了他阿姐,有这份关系在,走到哪儿他也会念着这个情。”
“你不懂,齐子悟聪慧过人、智慧如妖,刚刚提的计谋几乎能让叔父不费吹灰之力拿下整个旧楚之地,这等人才既然不为我所用,必然要为我所杀。”项梁厉声道,“大丈夫生而在世,怎么能被情义所困?反挡你路者,虞姬、老夫都可杀!你可明白?!!”
恍若一道霹雳在脑海中轰然劈砍下来,项羽面色苍白,双手颤抖道:“不...侄儿做不来,侄儿做不到,叔父待侄儿恩重如山,虞姬更是侄儿心爱之人,侄儿宁可用生命护卫你们安全,怎么能对你们下毒手?”
听见这话,项梁既欣慰又有些黯然,沉默许久柔声道:“你的心性,叔父知道,想要成就霸业必然要舍弃许多感情,这些感情中就包括亲情、友情,你看暴秦嬴政,十三岁登王位,先后除掉长信侯嫪毐、除掉辅佐他的权臣吕不韦,囚禁生母赵姬于萯阳宫之中,摔死嫪毐与赵姬所生的两个私生子。而后,整顿朝纲,巩固王权,才成就帝业,我不是让你泯灭人性,而是要你记住,成大事者不可受感情影响,你可明白?”
“我...我...”项羽有些手足无措,想了半晌,颓然道,“叔父,我不知道。”
“唉,我也知道你一时消化不了,希望你以后能慢慢消化掉叔父今日所言,你还年轻,跟在叔父身边,我会慢慢教导你,等有一天叔父不在了,振兴我们项氏一族就靠你了。”
项梁的话,让项羽思绪难平,以前筑成的世界观仿佛在这一刻轰然倒塌,狰狞了许久,仍旧小声问道:“叔父,真的要杀掉子悟吗?”
“必须要杀。”项梁冷言道,“其一,齐子悟知道我等有反意,万一露出风声,我项氏一族必然有灭顶之灾;其二,就算他不说,万一将来投奔他人,这等算无遗策、足智多谋之辈,必然成为我方劲敌;其三,此人若是投奔暴秦,说不等能力挽狂澜,扶大厦将倾,无论如何,决不能留!”
项羽默然无语,过了许久,这才艰难开口道:“叔父,羽儿知道了,我这就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