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台的中间台面上早已标注好了一至六十四的数字,参加成人礼的人员各自站于自己的位置之上横纵皆是八人,前后左右相距数尺。叶凡与曾平站于第三排中间的位置,叶凡看看自己的左边的空位,本应该是张康站在那儿的,现在却只有地面上一个二十的数字,不禁伤感。看看右边的曾平,大约相距约五尺远,彼此说话皆能听清。再看周围,男男女女各着盛装,由于自己近些年走动于凤尾清源两村所以很多人都不认识。
众人望北而站,只见前面高台有两长案,上面已经摆好了猪羊香炉等祭祀之物品,族人皆知,成人礼要待辰时到时,族长,城主,至尊长老上得台来敬天祭祖后方可开始。
因这台面较高,台下景象一览无余。叶凡向台下望去,只见诸位村长长老及李员外雷老虎等皆在东边石阶之下坐着,细细看时却不见曾伯张伯。想是他二人去向城主上报朱雀事宜,但这么久了,也应该完毕才是?
西面台下坐有几位白须飘飘的长寿老者,凤凰族自来尊老爱幼,所以每逢大礼便有他们参加。
太阳已高,照的高台之上明亮耀眼,春风渐起旌旗猎猎。围观众人中不断有人向南面城主来的方向张望,但城主却迟迟不来,站立台上之人也只好耐着性子等,却有几人待的不耐烦了,或身形摇晃,或窃窃私语,东张西望起来。
叶凡看看曾平,见他也正踮脚四处张望,忽对叶凡说道:“快看,最前第二个美女便是雷老虎家的千金小姐雷云。”叶凡看时,见她正侧身与旁边人说话,果然是身材高挑,窈窕多姿。
“那站在第三位正与他说话的是李员外的儿子李政,成人礼后,两人便会成亲。你看他俩那模样,正是应了那句话。”曾平小声说道。
“哪句话?”
“好白菜让猪拱了。”
叶凡不禁哑然失笑。
“听秀兰说他跟着雷老虎学着经营买卖,产业好多且在王城,生意做的极好的。”
“那都是雷老虎一手遮天罢了,与他半点关系没有。”
“你说张康家的茶业生意是不是也跟他们一起。”
“那肯定是的,天下奸商是一家嘛。”
叶凡小声笑道:“小心张康打你的嘴巴。”
忽听众鼓齐擂,众人皆向南望去,只见族长皇良,城主薛综,族中至尊长老杜珂及三位尊长老南宫火,程天和厉飞在人群的簇拥下疾步而来,叶凡看时,果见曾原张徽二伯远远跟在后面。
东面各村长长老及雷老虎李员外早已起身拱手相迎,却见族长手中竟持一大弓,背一箭袋,也拱手还礼,然后径直的登上台来,在叶凡等人队伍的北面相向站定,杜珂,薛综也急急跟上,分站于城主两侧。
皇城主环视了大家一遍,叶凡见他穿一身黑色长袍,身材不高,却稳健有力,方脸浓眉,目光有神,甚是坚定。对着众人略一点头,便即转身走至北面桌案前将弓放于一侧,焚香撒酒,拜祭一番。
然后复又持弓回身走到大家面前,朗声说道:“孩子们,今天是你们的重大节日,也是我们凤凰族的重大节日,我们全族的人们还是像常年一样给予你们最高的礼节,凤凰族自成立以来,历经风雨上不断壮大,是无数前辈族人用汗水,鲜血和生命换来的,便是在二十年前那场大战中,我们凤凰族人不畏强敌,前赴后继,才取得了胜利,也获得了天下的尊重,可是我也就此犯下了一个错误,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就在来这之前,我还在和几位长老商议,今天面对着你们,要不要说这一些话,但最后几位长老都同意了,一定要说,因为你们已经长大了,凤凰的明天需要你们去创造,凤凰的安全需要你们去守卫,凤凰的未来终归还是你们的。”
“二十年前的那场浩劫尸横遍野,血流成渠,之后我以为天下太平了,便想以我们自己的解甲而感动天下所有的部族都放下手中的弓剑刀盾,把它们都丢入熔炉换做耕锄,可是我错了,彻底的错了,就在刚才,边境传报,吴国已经向着宋国开战,这才仅仅过了二十年啊。当年包括我们齐王在内的十个国王在一起歃血盟誓永结太平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大家弃戈相拥的场面还历历在目。转眼之间,兄弟反目,黑白颠倒,玉石俱焚,两国的人们又将陷入狱火。而我们也不敢说就永远安宁下去。这些年来,天下一直太平,我还沾沾自喜,现在看来错了,全错了,只看见了表面平和却没看见暗流涌动。孩子们,我只想告诉你们,鸿宇之大,犹如茂林狩猎,要永远向前走,停止脚步就有性命之忧,拿起我们的弓箭,跨上我们的战马,出征的日子怕不远了,示弱换不来和平,眼泪换不来尊严,我们要顺应天高地厚不断成长之法则,永保部族之平安!”
台上的众人呆呆的听着,许多人却听不懂这意思,因为战争对这些孩子来说太陌生了。战争这种词一直在凤凰族的词典当中是被避讳的,其中只有友善和平,但今天城主为何要如此说?为何吴宋要开战?
薛综说道:“孩子们,有些事情本不应该说的,族长也是想借此时机向全族人宣布,可能你们当中很多人不懂,且不要紧,凤凰部族的历史,村长会回去与你们细细道来,凤凰的未来需要我们共同去创造。孩子们只要你们记得,不论战争与和平,成长永远不要停止,是凤凰好儿郎就要挺胸抬头,勇往向前!事发突然,但大家放心,今天的成人礼自当顺利进行,从现在起你们就是凤凰的大人了。
众鼓齐擂,天地震动。
蓦然之间,两个人影自台下飞身上到高台。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叶飞看时,身形猥琐黄衣黄裤的正是马江。
马江喝道:“要反便反,何必这样遮遮掩掩的像个女人。”
薛综怒道:“小子也太猖狂,在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要说请你老子来说。”
“嘿嘿,这种小事倒不劳我爹大驾,我爹让我来看个究竟,若是循规蹈矩也就不为难你们,可现在便是傻子也看得出你们反意已决,我也就遵从我爹的另外一项命令,先送一件礼物给你们看了。”
只见他从背后缓缓拽出一大一小两把刀来拿于手中,将刀鞘褪于地下,顿时银光闪闪寒气逼人,薛综喝道:“休伤旁人。”却见他忽的将右手中的大刀向着皇良扔去。
那皇良见那刀抛的又高又缓,便是常人也能伸手接住,但怕他在刀上使诈,还是侧身一躲,那刀“咣啷”落地,还未正身,猛见他左手一扬,一道白光,那小刀似箭一般直射过来,皇良显然一惊,侧身又躲,那刀正中身后旗杆,只听咔哧咔哧,那被砍中之处声响大作,木屑纷纷落下,旗杆拦腰断为两截。
叶凡见那旗杆缓缓倒向凤凰台众人站处,慌忙喊到:“快散开”。
众人反应皆快,看那旗杆倒落方向,向两侧躲避,李政也已逃跑,唯有雷云吓的呆了,看着那合抱粗的树干倒向自己,叶凡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将她拦腰抱住滚向一边,但听身旁轰的一声,砖石木屑四处飞溅。印有凤凰图腾的旗子飘然落下覆于台上。
众人见帮族大旗被砍,个个勃然大怒,纷纷振臂声讨。
马江无动于衷,轻蔑的环视着台下四周。
“无知小儿,也太狂妄!”猛见薛综抢出皇良手中硬弓,搭上箭,对着他射出一箭,那箭流星一般,破空而至。
马江已有提防,看那大旗倒下时,便已与手下后退数尺,拔出身边随从的腰刀在手,待看薛综箭到之时,却将刀横向过来,硬挡了一箭,只见火花四射,马江连退几步脸色大变,箭枝折射直插到他脚下砖面之上,半枝没入。薛综又射两箭,马江脚步已乱,不敢再接,大声叫道:“快快住手。”声音甚为惊慌。只见他已退到凤凰台东南角之处了,倘若再挡一箭非要被逼下台不可。
薛综再要放箭,只见一边的皇良举手握住了弓身。薛综急道:“这厮如此无礼,便是练成了又怕他们怎的,待我今天先灭了他。”侧头见皇良看着自己并不放手,便终于松了手,将手中箭枝掷于地下,愤然下台去了。
皇良无力的垂下手中的长弓,黯然的对马江说道:“你且回去,明日我去王城见你阿爹便是。”
马江惊魂未定,怔了一会方明白过来,复得意的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皇城主深明大义顾全大局,让人佩服!好,明天我必让我阿爹出城相迎。”
正要下台,转身看那场中凤凰大旗,笑道:“姑且借贵帮族大旗一用,也好向我阿爹交代。”
马江将手中之刀提起横于身旁边随从面前,那人会意,持刀走于大旗旁边,对着绳绑之处几刀下去,砍断绳索,弯腰抓起旗子。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竟然是想掳走帮族旗子。
猛听面前一声暴喝“住手!”那人惊惧,起身看时,只见一人横眉怒目的注视着他,那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一样。
叶凡暴怒之下语无伦次,恶狠狠的对他说:“将旗子放下!”
那大汉见对方气势顶盛,一下被镇住了。手一松,叶凡将旗子扯回抱于怀中。
那马江见半路突然杀出个少年来,初也惊愕,待认出是叶凡时,不怒反笑,晃着身子走过来。
“臭小子,怎么又是你?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真是有缘呐。”
叶凡知他心狠手辣,见他走近,不由心慌,但低头看到手中旗子后,不如何故只觉身上瞬充满了无穷的力量一般,昂首挺胸的对着他。
“哼,我可不想再见到你,我们凤凰族全族也没人想在这里见到你。”
马江只当自己走近时对方自会吓的后退,却没料到叶凡气昂昂的看着自己,忽生一计,又凑到叶凡鼻下。
叶凡大惊知道他要做什么,情急之下,往怀中一摸,忽觉碰到一尖锐之物,不加思索的掏出来对着马江的胸膛刺过去。
马江正待运足气力,心想这次定叫他摔跪于自己面前,猛觉胸前巨痛,低头看时,那银色小弓饰品的凤凰嘴做成的箭尖直直的插在自己的心窝。原来他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十分托大,对面之人又毫无武功,便又欺身而上,料定自己与往常一样安然无恙,不想叶凡右手抱着旗子,在怀中摸出刺出根本觉察不出。
马江大惊,连忙退后,只见胸口一柱鲜红飞射而出,直吓的惊慌失措,呼天抢地的撞下高台去了。
马江身边大汉反应过来,提起大刀对叶凡猛劈下来。
叶凡大惊,千钧一发之际无暇多想,就如平日狩猎时遇到狼狐那般,本能的向旁边一滚,那刀尖划到了脖子,总算惊险的躲过了过去,但那人一刀落空赶上来又是一刀劈下,身法极其迅猛刚烈,眼见叶凡再难躲避,忽然半空一箭飞来,正中刀背,那人拿捏不住,大刀脱手而飞,掉于台下去了。
杜珂放下手里的弓,冷冷的说道:“休伤我的族人!”
那大汉见没了武器,又看看台下倒在地上兀自流血不止的马江无人来救,竟然急的大哭起来,跳下高台跪倒在一边大呼:“谁来救救我家主子!”
台下众人皆远远看着,都道他们咎由自取,心里暗自叫好。
叶凡抱着大旗看着台下,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刺下去是对是错。
天地仿佛都凝固了。
便在此时,台下前面的人群中款款走出了一个粉衣女子,只见她缓步走近马江二人,那汉子见了,竟连滚带爬的向着她乞求道:“三小姐三小姐,快救救我家少爷,快救救我家少爷!”马江挺起上身,也对着她有气无力的求道:“救救我……”
那女了从怀中掏出一圆形药瓶,拧开盖,蹲于地上,对那大汉说道:“挑出些抹与他伤口之处。”
那大汉赶忙遵从,却是神奇,那伤口瞬时便不出血了。
女子站起身来,说道:“只是暂时止血,速回王城吧,路上别再惹事生非了,方可保命。”
那大汉唯唯喏喏,扶起马江,两人踉踉跄跄的往凤凰西门去了。
叶凡见了那女子,感觉便被吸住了一般,怀抱的旗子自怀中滑落,不由自主的缓缓走下台阶,心里想这女子便是那女子了,不想却又见面了,事情发生太多太快,自己仿佛在做一场梦一般。但忽又想起了被马江打伤的张康,那受伤的女子和那被砍倒的旗杆。
那女子见叶凡朝自己走近嫣然一笑,忽见他脖子上的伤口仍在流血,说道:“你也受伤了。”便用纤细的手指往瓶中蘸了一指药膏出来,看着他的颈下伸过来。
叶凡忽然左手隔开她的手腕,右手扬起,对着她桃花般美艳的面颊重重的扇了下去。
那女子左手中的药瓶险些脱手,原本伸出的右手收回手背贴于脸上痛处,抬眼望向叶凡的眼睛,只是她两只清澈如水又深不可测的眼睛忽然变的浑浊,眼泪簌簌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