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前,正值劳动节假期,丽丽回老家探亲,老父亲柳江终于记起还有两个情路坎坷的孩子,打电话和柳河交流了解大致的破镜重圆进度,随便找个借口把安习儒和狗六拉出来喝酒。至于为什么狗六也在,当然是因为柳江酒量并没有自己吹牛的那般惊人,一个人不可能灌醉安习儒。
时间是种很奇妙的东西,十年前,大家还和柳河一样,希望每一个人都把自己当成熟的大人看待,迫不及待长大去谈轰轰烈烈的恋爱,恨不得一夜之间就功成名就万人景仰。如今他们终于亲身习得恋爱和功名都不会是自己曾经设想的样子,得到的每一道目光都是预设着他们老成世故,身上的少年心性反而比任何一个时期要真实可贵。
安习儒单身多年,把青春贡献给社会建设,除了事业比旁人更为成功点,脾性没太大的变化。席间依然话不多说,看着狗六和柳江吹牛吐槽着各自的行业,实在要说有点什么变化,那就是喝醉之后不再保持帅气,到处找人握手。
柳江过去多年苦苦执着于初恋,每次闹矛盾分手都万念俱灰,一次比一次沧桑颓然。直到求婚失败,初恋另寻新欢,他才终于逃离苦海,半年前和丽丽交往后在爱河的滋润下,虽然整体油腻了些,但是精神气色容光焕发。
狗六在异性前安安静静,实则是个闷骚,平时在群里数他骚话最多,聚会酒量最差也是他,永远都是热完场子就昏睡到结束。他是社会中难得真心喜欢孩子的男人,毕业那年年底就结婚生子,很长一段时间沉浸在探索育儿的乐趣中。如今难得出来一趟,兴奋溢于言表,一轮轮地敬酒,热完场子又昏昏睡过去了。
安习儒和姜嘉莉那点破事也就柳江知道,等狗六终于倒了他才敢提及姜姜,“又吵架了?怎么三十岁的人了还跟小学鸡一样,幼稚死。”
完全预料到柳江会说起姜姜,安习儒想到两人同居后的种种不愉快,一脸不耐烦,“能不能别老说她,搞得除了她我们就没有共同话题一样,我们相识十年,你怎么老帮她坑我,哥哥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了吗?”
柳江也预料到这种反应,“你爸爸我就是对你好才这么操碎了心的好吧?我们能有什么共同话题,你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我想和你讨论隐退都不知道怎么开头,不说姜姜,我们讨论一下床上技巧?”
开口闭口就是食色性也,安习儒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嫌弃之情,“妖,你怎么谈恋爱之后越来越猥琐,丽丽到底看上你什么?”
柳江一脸坦荡,大放厥词道:“开始攒份子钱吧,哥哥我打算求婚了······”
印象中柳江和丽丽交往还不到一年,没想到这么快结婚,安习儒有点惊讶,柳江一脸了然,继续道,“我们三十了大佬,班里男生没结婚的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女生的话就只剩姜姜和魏娓了,难道说其实你一直在偷偷等的人是魏娓?你不知道她······”
越说越离谱,安习儒再不打断他,还不知道会联想到哪里去,“收皮啦你,还不如说我一直偷偷等的人是你······”
“你怎么不早说······”,柳江竟一脸认真,追悔莫及的样子,看得安习儒都要服气了,举瓶敬了他一下,表示这个话题到这里为止。
“所以为什么要结婚这么急,丽丽怀孕了?”
柳江光是听到“怀孕”二字就打了个冷颤,连忙否认道:“没有啦,但是敢让丽丽大肚子穿婚纱,我怕是活不到孩子出生······就是,想结婚了呗,想每天下班都见到她,想给她买车,想蹭她的车去上班,想听她每天嫌弃我······”
“操,你好猥琐,这些事不用结婚也能做到吧?不再考虑考虑?结婚是人生大事啊”,安习儒越来越嫌弃他,是搞对象使人油腻,还是他使得谈恋爱这件事变得听起来这么油腻。
见多情场大风大浪的柳江,一听安习儒这种陈词老调,立刻表示了他的不屑,“切,跟你关系好才跟你说的,你还小,不懂那种感觉。以前喜欢那个人太累了,感觉自己怎么做都不够好,永远不够帅、不够有钱、不够体贴,不配得到她的爱,也不值得被任何一个人爱······”
可能是想到都心酸,柳江自顾自喝了小半瓶,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事情,勾着嘴角,继续说道,“现在,怎么说呢,感觉爱情是更具体的事情,是两个人每天下午在微信上纠结半个小时晚饭吃什么;是大半夜一个眼神就默契地打开外卖软件;是一边互相嫌弃一边互相监督减肥,却不再担心长胖没人要;是很烦家里越堆越多的快递盒和塑料袋······你知道家里住了一个女人,到处都能看见头发和绑头发的发圈吗?还有大把大把的头发堵住排水口吗?那玩意每天都要掏一遍,恶心死了,当然她也天天骂我鸡鸡歪歪尿出马桶,你尿尿会滴出马桶吗······”
“喂!!能不能讲点喝酒时候能听的话”,安习儒本来酒都到嘴边了,手里的啤酒突然就不香了,兴致被一扫而空。
柳江稍微收敛了一点,可能是脑海的画面太真实,忍不住咧嘴笑出来,“所以说你不懂,总之就是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像积木一样,堆出一个有形状的东西,你也说不出这jb玩意像什么,但是心里的那些不安、慌张和空白全部被填实了。既然是对的人,我想尽快幸福起来。”
虽然也不知道这人为什么好好的一段话,但莫名有点感动,还有点落寞,安习儒也不矫情,碰了下他的酒瓶,算是表示自己同意这门亲事。
柳江作为宿舍最热爱分享的人,如今幸福来得如此真实,看着这两个人谈恋爱谈的这么辛苦还没成功,一方面心有不忍,另一方面则恨铁不成钢,“冷战最浪费时间和感情的事,沉溺在过去的记忆里也没有什么意义,要么就潇潇洒洒放下往前走寻找新的幸福,要么就轰轰烈烈打个你死我活,然后没皮没脸在一起算了,照我说,你俩试试睡一觉,说不定就一炮泯恩仇了。”
“······”,这人敢不敢像个正常人类一样聊天,安习儒斜眼看他,无声地警告他。
柳江完全接收不到信号,顶着冷冷的眼神继续说道,“因为现在真切地感到幸福,所以希望你也赶紧快乐起来,哪怕不是和姜姜也行的,这么多年都成不了,实在不行就算了,我实在是厌倦你们这么互相拖累了。”
安习儒不作声,闷完瓶里剩下的酒,柳江再也无法忍受他一直逃避,绝口不提,“顶你个肺,酒都喝四瓶了还不开口,照我说你还是别祸害其他女孩子了,你这叫活该单身。姜嘉莉也是,她当年要是和哥哥我说,我早就在爱情萌芽之时把你们打包打包。那狗六能成为我们班第一个已婚人士吗?你俩如今怕是孩子都能给柳河当童养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