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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荒野惊魂

玉林村浩浩江水,日日夜夜无穷无尽,至西向东翻卷而来,流入东海。江畔,并排着一株株杨柳,可谓是一江杨柳万丝垂,陌头烟笼十里堤。村前村后的野草翠绿,映照着一抹朝阳,更增了几分盎然生机。

栅栏两旁围着一群群稚气未脱的少儿,正聚精会神的听着一位老僧孜孜不倦的言语。

那老僧身材不高,已过古稀,但依旧神采尽扬,眉目之间正气逼人。只见他拿起干枯的树枝,在地面一笔一画写着——《幻影诀》三个大字。然后慢声笑道:“孩子们,你们可知,玉灵山是何地?”

孩子们摇了摇头,其中一个梳着冲天辫,满脸伶俐之色,清澈如水的眼睛一眨一眨的,自开口道:“我知道!我知道!是佛教圣地!”

老僧仰天大笑,摸了摸这位舞勺少年的额头,又道:“玉灵山有一座修林寺,是一位仙人所建,千余年来,香火不衰。此寺有一高僧法号菩呢,在灵山下修炼成佛,留下毕生绝学《幻影诀》。”

孩子们齐声问道:“那……《幻影诀》很厉害吗?”

话语方歇,迎面便行一辆华丽的马车,车旁跟随一队胸前绣有“圣蓝”二字的士兵。行至前者,一双怒眼觑将过去,见小路被阻,便挥鞭直指,喝道:“我国太子殿下要行此路,尔等还不滚开!”

老僧面色骤变,孩子们忽地转过身来,一张张稚嫩的小脸上,露出惊骇之色,躲到他的怀里。

那喊话之人见此状,勃然骂道:“尔等再不滚开,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说着,他从腰间抽出大刀,一刀劈向老僧头上。此时,马车中,一个声音轻声说道:“忠猛!住手,休的无礼!”

“是,太子殿下!”

忠猛立即收刀下马,来到车旁。只见一位志学少年掀开帘子,缓缓而下,来到僧人面前,拱手一揖道:“方才我蓝家士兵多有得罪,还请大师见量!”

老僧淡笑,上下打量这位英姿华发的少年,点头说道:“耳闻圣蓝国,蓝王膝下唯有一子,名为蓝决议。此子天资聪颖,仁义和爱。三岁俱已熟习四书五经,六岁熟习蓝家独传绝学《青日回风》。恕老僧眼拙,施主可正是蓝决议?”

蓝决议再次拱手一揖道:“晚生正是!不知大师法号……”

话犹未尽,蓝决议只见眼前升起袅袅青烟,老僧的身影竟然鬼魅般地消失在烟雾中。蓝家众士兵见状登时拔刀上前大喝一声:“有妖孽!保护太子殿下!”

蓝决议一怔,沉吟片响,抬头与那顽童中梳着冲天辫的舞勺少年四目一触,二人方自笑礼。

众士兵恭敬单膝及地,异口同声道:“属下护主不力,让您受惊,请太子殿下恕罪!”

蓝决议摇了摇头,回到马车之中,队伍又浩浩荡荡驰骋在了前行的路上。

舞勺少年双目炯炯有神,直望着远去的兵队,喃喃自语,“我卓立何时能有自己的兵马,受人敬仰呢?”

“你?”一个年长名为方信的孩子,听了卓立之语,不觉哈哈大笑,道: “我娘亲说,你娘是卖唱陪客的姨子,你是野孩子,野孩子能受人敬仰?真是笑死人了。哈哈!”

卓立默默地垂下了头,眉梢不被察觉地跳了下,紧握双拳,怒目圆睁。

孩子们闻言方信的话语,也开始大肆嘲笑地对他指指点点,跟着起哄大喊,“你是野孩子……野孩子……”

空气里充满了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息。

卓立的身子开始僵硬,心下怒极抬起头瞪向众人,挥舞起拳头和带头的方信捏打成一团。

胆小的几个孩子见状,不禁大喊道:“打人了……野孩子打人了……”

卓立心中一凛,从地面站起一口气奔出六七里地,身后方信和几个胆大的孩子边追边骂:“你这个野孩子,你别回玉林村了,如若有朝一日落到我方信手中,我必定会打断你的手脚。”

卓立边跑边回头张望,未料前方是悬崖,脚下一空,笔直坠入荒僻之地,方信和身后的三人见之,心中一震,年幼的三人惊慌道:“怎么办,闹出人命了?”

方信拍了拍胸膛,伸头颤颤查看,只见底崖山石错落,水势深且急,外崖更有千年老藤荫蔽,由此可见,卓立凶多吉少。

方信壮着胆子,说道:“别慌,别慌!这人死了也就罢了。回到村里,我们自可告诉父母亲,是卓立不甚跌入悬崖。本想救他,可是为时已晚!”

三人听了方信这么一说,倒也不再惊慌,点了点头,往回村的路跑去。

见四周归静,卓立急忙从悬崖石缝间生出的一棵顽树上移动身躯,伸手拉过峭壁上方接满密密麻麻的藤蔓攀延而上。正待这时,周遭突然狂风骤起,卓立抬头,只见一条身披巨鳞的青花大蟒,从悬崖上方飞降下来,缠于他腰间。卓立大讶,不禁泪下,俱挣扎,目光忙移向胸腹之处的青花大蟒,骇然见它尚缠卷着的一条尾巴发出淡淡地银白光芒,心中一惊,双手忙抓握蛇身与之挣扎,利齿咬向青蛇发光的薄弱之处,一股如烟状的白色青烟直达心肺,突然令他有一种难以言喻自腹内发出的一阵寒意之感。手中的青花大蟒也随着青烟消失不见,这样的诡异之处,非止一端。令卓立更为震惊的是,一向不懂武学的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犹如腾云驾雾般,缓缓往崖底飘飞,此景甚是骇人,惊及孔矩,难以平复!

这也难怪,卓立哪会知道此蛇乃这一带的万邪之王,每三年才长一寸,在此地内已活了一百多年,浑身细鳞密布,宝剑难伤,全身唯有就是它的尾巴发出淡淡地银白光芒是唯一的致命之处!

卓立来到崖底,浏目周遭,素无人迹,略深思方才之事,惟恐多生命劫,顺江水上游而去。这一路险阻凶危,崎岖难迈,前方亦森森丛集,互相挤轧排列,绵亘数百里。

走了大半日,前行不远,卓立感到饥饿疲惫,便坐在地面歇了好一会,才又赶路,行行歇歇,在荒山野岭中乱闯,四下里耳闻到一声狼嗥枭啼,吓得他身子止不住的哆嗦,谨慎观察周遭,却无意间发现那江水盘流处有一个隐蔽的山洞,形势之险,还在其次。此地是伏流,舟船所不能通,更何况江面上出现一个个丈余宽的旋窝,霎时间风云暗涌,旋窝像是卷带着层云向江底沉去,卓立见状茫然不已。但又见那山洞内闪烁着光芒,宛如一片片一团团的五彩繁霞,甚是诱人,当即决定前去一探究竟。

为以防万一,他伸手从靴子里拔出一枘残缺,布满铁锈的匕首后,挑选几根粗旷的藤蔓将其割下,编织系在腰间和峭壁上的顽树上,便开始顺着陡峭的山峰攀爬而去。行到中途,脚下石块突然脱裂,身子一个踉跄,险些跌入滚滚江中。他心下暗自庆兴,幸好自己多加防备,否则这一跌下去,必死无疑!

卓立提了一口气,疾奔而上,转瞬便到那山洞口。他慢慢解开系在腰间的藤蔓之时,忽然隐隐约约听到一阵凄厉而又怨郁的哭声,仅仅片刻,便消失了。卓立当既心中惊骇莫名,连忙向前跨出一步,可是只跨了一步,猛地想起一件事来,一阵寒意,自顶至踵而生,整个人,像是浸在冰水中一样,再也挪动不得!

以前常听村里人说,这顺水一带堆积战亡尸骨,乃葬墓穴。莫非是鬼魂啼哭?猜测至此,他抬头目视洞内,瞧见远处站着一人,只看到那人的身子,直挺挺地站着,并未曾看见那人的头部。正当卓立发呆之际,一团黑影,如星驰电掣般从那直挺挺站着的身子旁一闪而过。

卓立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往前走去一看,此地仿佛是一处亘古未辟的原始森林,所有树木繁枝怒发,见缝就钻,密压压成了大片树幕,可谓——景色壮观,美丽异常,一片得天独厚的好地方!只可惜,周遭弥漫着一股又膻又臭的怪味,每棵树上挂着无数具尸体,而地面却骸骨堆积,蛇虺伏窜,恶荆毒草。

突然四周吹来一阵没有来由的风,吹的树上悬挂着的的身子和他们的长发飘飘荡荡,更加显得阴森恐怖。这一下更是吃惊,吓得卓立忙转头跌跌撞撞的没奔出十余步,左脚被恶荆一绊,整个人重重撞向前方的树干上。

原本挂在树上的一个干尸这时被这轻微的震动而跌落,伏在卓立的后背上。卓立脸色登时苍白,发鬓处汗迹隐现,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定了好一会,卓立自己安慰自己:“ 男子汉大丈夫,不怕,不怕!一具死尸有什么好怕的?不怕,不怕!”慢慢回过头来一望,蓦然见到一个女子左手握着一束金色罕见之花,右手轻提黑绫罗裙,碎步轻盈,绕林而来,停靠在一株大树旁。

瞬息之间,女子的身影其疾如风,“呼”的一声跃上枝头,横卧在上方。此女子本来长得颇美,不过,她脸色异常白皙,没有一点血色,好像死去几年的人还魂复生一样,再衬着一身黑装,愈显得清丽而又神秘。况且这么娇魅的女子能在这样的险骇之地存活下来,想必其中一定有玄机!卓立一想及此,又想到如今后退无路,只有为此一博。忙挥掉后背上的干尸,迎向黑衣女子躬身一礼,说道:“姑娘有礼!晚生卓立不甚跌入悬崖, 希望姑娘能指点迷津,让晚生能安然离去。”

女子没有理睬卓立,双目露出怨恨之色凝视着手中的花朵,喃喃自语。

花开花落尽,

叶葬叶归尘。

春去人如草,

冬来雪若魂。

话音一落,女子发出一阵惊心动魄的大笑声,雪白的手指扯下左手中握着的一束金花,花瓣刹时满天洒下,金光灿然,犹如一片花雨。

卓立看在眼里,心中突感忧伤,生出一丝怜惜之情,暗暗叹了一口气,踏前几步,再次躬身一礼,说道:“姑娘有礼,晚生……”话犹未尽,女子从树上飞掠而下,来到他身前,五指微张,呼的一声,掐住他的脖子。

女子嘻嘻一笑:“你是一万个!”

话语一落,女子眼神狠冷,手指渐渐收紧。卓立因喘不过气,脸颊乍时通红,断断续续说道:“姑……娘……为何……要杀……晚生……”就在这一瞬间,卓立腰间忽然出现一条身披巨鳞的青花大蟒的暗影急窜而上,绕过女子的手腕咬向她的虎口处。女子心中一凛,脸上露出震惊之色,莫然收回手指,垂在身侧,问道:“你是谁?”

“我?”卓立指着自己的鼻子望着女子。

女子眉头一皱,道:“我没问你!”目光循着大蟒的暗影落在卓立的腰间,凝视良久问道:“你是谁?胆敢阻拦我?”

“请公主息怒!我乃穴尾蟒,在激风崖修行之时,怎料被这小子勿闯扰乱心志,毁去魂体,百年功力被他所吞噬,将此合为一体。”

“哦!那我就将你和这小子一并杀之!”

卓立闻言,惊异地浏目四望,见周遭并无人迹,转头看着女子,说道:“姑娘是在和晚生说话吗?”

女子未开口回答他,伸手一掌聚以怨气击向卓立头颅之时,穴尾蟒张开大口攻出几道,厉芒,使周遭笼罩在它潮湿的瘴气中。女子见状,身形如风中柳絮闪避而开,绕过树干站在树梢上怒视穴尾蟒。

穴尾蟒伸出舌头上下舐了舐嘴角,滴下几滴谗汁激于地面,地面的斜躺的那具干尸瞬间化为一滩黄水,慢慢变为尘磨,风一吹,飘逝。由此可见,此汁奇毒无比,甚是惊人。

穴尾蟒说道:“请公主饶小奴一命,小奴必会感激不尽。如有朝一日,公主如能用上小奴之处,小奴定覆汤蹈火在所不辞。”

女子心念电转沉默了半晌,脸上木然毫无表情,扬手打出一蓬银芒击于树上一具干尸的头颅眉心中。突然间,周遭烟雾袅袅,氤氲缥缈,大放光明。地面出现四根中间矮空,点着几盏巨大的灵油烛的水晶柱子。柱子下,夹峙着一道幽谷,谷内峰回路转,曲折盘旋,幽谷尽处,深不见底。

而在这一刹那间,卓立忽听得“叮”的一声响,声音来至谷地。他探头观望,只见谷地闪烁着碎铺银星的光芒,以急快的速度往上飞掠而上。在这样的的情形之下,换了任何一个人只怕都要大吃一惊,但卓立表现出来的只是恐惧的神色,并没吃惊。

女子猛地伸出右臂,单手接住了电弛雷鸣般的一丙寒芒四射的宝剑。挥剑抵在卓立的脖子处,冷言道:“此剑名‘威魄’你先收下。”

“这?”卓立愣住,一脸愕然,有些不知所措地凝望着女子。

“接着!”

卓立不敢怠慢,急忙接过女子手中的宝剑,露出一丝惊喜,道:“姑娘,晚生在此谢过。”

“你莫高兴的太早。我只是把此剑借你抱住性命罢了,好日后效忠于我。”

卓立暗暗吃惊。

“你走吧!跳下幽谷,便会离开此地!”

说完,女子转身轻提黑绫罗裙,碎步轻盈,缓缓绕林而去。

卓立心中疑虑重重,硬着头皮问道:“不知姑娘芳名?”

女子闻言,手臂一扬,卓立只听得“砰”的一声,一股无形的气流猛力击向自己,身子被震得飞到幽谷内,耳边回荡那四句,不知说的又是什么故事的诗……

花开花落尽,

叶葬叶归尘。

春去人如草,

冬来雪若魂。

蓦地,周遭传出闷雷似的响声,接着整个幽谷震动起来,强烈的白光随着爆裂向四周激射。卓立骇然发觉自己正由高空往下掉去,“蓬!”的一声,身子落地,他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全身肌肤疼痛欲裂,然后就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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