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着云岚师尊的步伐,云辉和小菁来到三生石畔,身后的曼珠沙华洒下一片幽光。
明明是大白天,忘川河畔却是一片黑暗。
清浅的幽光底下,小菁仰头凝神望着头顶娇艳至极的一朵曼珠沙华,它生得玲珑,姿态美艳。
云辉看着小菁怔怔出神,她那蓝绿色的瞳仁明澈至极,宛若云梦城中的明月,不经意间叫他念起了家人。
不知不觉,他已与家人分开一个多月,身在云谷之外的他回过头看了眼来时的路,却怎么也寻不见云谷的踪迹了,身后无尽的毒瘴仍旧飘浮着。
曼珠沙华下的小菁显得娇小而安静,她在这花色下显得平庸至极,在云辉眼里却像是一泓故乡的清泉,拂去了内心的一切牵挂。
是的,小菁一直陪在身边!
云辉看着斑驳的三生石,历经岁月的字迹仍旧清晰可辨,只是石头顶部已被摸得圆润。
不知有多少人曾来到三生石前痛哭惜别,也不知又有多少人曾立在曼珠沙华下长眷此生。
小菁静静的站在三生石旁,像是有股神秘的力量牵引着她,她久久凝望着优雅的曼珠沙华,同丁香比起来,它是那般的精致,那是她未曾见过的花儿,若不是来到忘川河畔,她恐怕此生都不会见到这样的花儿。
“好美的花儿啊!”小菁情不自禁的感叹着,将花名重复了一遍:“曼珠沙华……”
她不明白这花名的含义,却觉着它富有诗意。
幽光映到了小菁白皙的肌肤上,她扬起头,迎接着曼珠沙华洒下的光。
云辉仍旧痴迷的看着沉醉中的小菁时,却被奈何桥上的孟婆惊醒过来。
奈何桥上苍老的妇人缓缓搅动着锅里的汤,她满脸的皱纹,嘴唇因苍老而干瘪,眼眶因干涩而凹陷,枯瘦的躯体不知疲累的杵在桥上,裸露在外的皮肤让人看清她那皮包骨头的四肢。
“孟婆汤会是什么滋味呢?”云辉心头嘀咕着,却没在意和畏惧桥上那苍老至极的孟婆,他不知不觉的迈动了步子,朝桥上走去。
云辉感到浑身一个震颤,回过头来才发现云岚师尊正拉着他。
“小心!”云岚深邃的眼睛放出光来,“莫要迷了心智!”
云辉这才醒过来,四下环顾一遍后便急切的缩回了双脚,原来方才不经意间自己差点走上了奈何桥!
“过了奈何桥,饮下孟婆汤,你可就不在人世间了!”云岚握紧了云辉的手。
桥边,小菁仍旧顾影自怜。
“沉溺于花香之中极易失去心智,你们可要小心!”云岚眼里满是忧虑。
清醒过来的云辉慢慢抬起头,这才看清孟婆那苍老的样子,她分明就是个不死的尸体,在不停的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而顺着孟婆的方向望去,云辉更是大吃一惊。
只见忘川河对岸,奈何桥的那端,掩映在血光之中的是一座倒立着的楼宇,那底层的楼里灯火通明,无数的蛇兽在一群牛头马面的人影前嘶吼。宏大的楼宇被忘川河死死围住,底层的楼竟然直连到了天边,而在那底层的门头上却是赫然的写着“冥界”两个大字。
云辉屏住呼吸踮起脚尖,想要朝倒立在地底的冥界望去,却奈何只看到一层。
“一共九层!”云岚平静的说着,“每层都有不同的鬼魂,最底下那层住着掌管冥界的阎罗……”
云辉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按到了胸脯上,仿佛稍不留意心脏便会跳出来一样。他远远的望着冥界,声声凄厉的嘶吼隔着汹涌的忘川河传了过来。
云岚这才放开牵住云辉的手,凝重的脸色仍旧敛满忧虑与不安。
“小菁!”云辉推攘着迷醉中的小菁,见她仍在低声细语却又听不清究竟说着些什么时,便努力的又唤了一声,“小菁!”
小菁这才勉强的回过神来,她痴痴的望着云辉,却是不自禁的倒进了云辉怀里,哇的一声痛苦起来。
云辉还茫然的不知所措时,云岚却略显尴尬的带头朝前方走去。
儿女情愁,又岂是外人能够懂的的呢?
云辉无奈,只好勉强的抱着哭泣中的小菁,他精干的臂膀绕过小菁娇弱的背,却是将小菁轻轻的抱进了怀里。
小菁身上淡淡的暖意透过染满尘土的衣衫传了过来。
云辉感到脸上一阵火热,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面对着一只哭泣中的小菁,云辉也不好意思打搅,眼见着云岚师尊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他也就只好挽着小菁一步一步的跟了上去。
云岚仍旧平静的走着,轻抚拂尘的手臂却有青筋突兀,他眼中闪过一丝痛楚,终于,胸口的黑气迫出点点血光映在了他白净的衣襟上。
只是,忙于安慰小菁的云辉并没有留意到。
只是,云岚艰难的咽下泛入口中的一股淤血,又将衣衫理了理,那被血光染红的衣襟这才隐藏了起来。
他明白身受的黑气究竟是什么,但他又必须独自承受。若非如此,只怕如今独峦穹窿下残存的云谷百姓早就没了性命。
可是,谁又能明白这一切呢?
远在千里之外的独峦山脚,人们曾经无数次的祈求他的救助,但他仍旧纹丝不动,任凭那烈火卷起滔天火海,任那毒瘴淹没茫茫山谷。没人知道他独自揽下了外敌最致命的一击,也没人知道如铜墙铁壁般的穹窿是何人所为。
当人们从绝望中苏醒过来,他们再一次仰望独峦山巅时,却只见得一个空空的亭子。
愚昧的人们总是这样无知,他们终于将希望不再寄托于他人,如神明一般存在的云岚慢慢为人们所淡忘。庆幸的是,懂的感恩的云谷百姓并没有去唾骂云岚,也没有怪他贪生怕死。他们感谢命运让自己从灾难之中存活下来,反倒从磨难中认清了自己的云谷百姓,明白了自身的卑微,明白的云谷的弱小。
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才可以贡献自己的力量。
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才可以创造希望。
云谷之中,一切终于开始复苏,原本沦为灰烬的毒瘴之中冒出了难得的绿芽。独峦穹窿下的人们奔忙着,他们怀着对逝者沉痛的哀悼与对生活的无限憧憬,将自己的汗水洒在这山谷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