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尘烟四起,只见贺星海背部的衣衫被击的粉碎,露出了纹路分明的筋肉。
“舅舅……”无怨似带哭腔的小声探询。
“别怕,舅舅有金罡功护体,只是些皮外伤。”
燕老大收手运气,嘴角划过一丝得意,他作势的弹弹肩膀上落下的尘土,轻蔑的看着角落里衣衫褴褛的三个人。
“呵,金罡功?你这五重的龟壳子又怎能抵挡我九重的功力。”
“九重?!”贺星海不禁的自言自语道。心想没料到此人竟已练到第九重这么高深,手中胜算又少了大半,横竖都是死,不如先下手为强,兴许还有一丝机会。
想到此处,他将两个孩子转为护在身后,抽出锁魂鞭,一个旋斗的招式应声而出,只见那白鞭瞬时间变的奇长,直朝那燕老大甩去。
燕老大反应神速,随手扯开一旁的一席黑布,运功护在身前,挡住了这记鞭子,只见那黑布瞬时间被锁魂鞭劈成两半,落在地上时,还霹雳吧啦的燃着星火。
此时,只听得一声摄人心魄的巨吼,众人一惊。原来被燕老大随手拉来护身的黑布,正是盖着那铁笼的黑布。黑布掀开后,那笼内的庞然大物也随之暴躁起来。
“这……这是!?”贺星海被眼前的所见惊得瞠目结舌。
“这是我二弟!他日你也曾与他把酒言欢,怎么?不敢认了吗!”
“他怎么会……”
“他怎么会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哈哈哈哈,这都是拜那群臭道士所赐!”燕老大说到此处,满眼的愤恨,神情也近乎癫狂。
“不可能!当日各位道长只为惩奸除恶,灭了你三人气焰便罢,是你们兄弟走火入魔,与他人有何干系?”
“哼!当年那群臭道士自诩名门正派,假借什么为民除害的名义,还不是想趁机排除异己,一方独大!若不是我兄弟三人走火入魔元气大伤,又怎会敌不过他们!眼见我云岭派大势已去,竟还放了把火赶尽杀绝,简直卑鄙无耻!”燕老大说到此处,不由攥紧了双拳。
“还有……还有我这苦命的兄弟,当日,那道貌岸然的华西子!见我三人奄奄一息,竟从他那葫芦内取出一只毒虫,说是什么要试炼,正巧借我这二弟半死不活的身子,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活下来就是造化!”爆红的血丝布满了他的双目,燕老大情绪激动的说着往事。
“喆喆道人华西子?!”贺星海将信将疑的问道。
“正是!他将那毒虫灌入我二弟体内之后,见他肝肠寸断痛苦不堪,竟摇摇头扬长而去,留我兄弟三人自生自灭,后来你才赶到。现如今,二弟他,虽然活了下来,但不仅面目全非,就连一丝人性都荡然无存,生不如死!”燕老大声嘶力竭的痛诉着,过去的一幕幕似有重演。
“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般隐情……你为何从未与我提起?”贺星海稍稍放下戒心,沉声问道。
“告诉你有什么用?!有人,会相信我们吗?世人,会相信我们吗?”燕老大一连三问,几近哽咽之态。
“什么沽名钓誉!什么江湖道义!我兄弟三人卧薪尝胆十五年,时至今日,我只求重振云岭,杀了那帮臭道士,一雪前耻!”他的声音振聋发聩,在空荡荡的食魂窟骇人的回响不绝。
而后,只见他双目的瞳仁呈血红色,浑身冒起了诡异的紫色光焰,幽幽的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今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我燕家兄弟再不看他人眼色。”
“不好!他心脉大乱,已不能自控了!”贺星海惊诧的喃喃道,警觉的朝后退了两步。
燕老大身上的紫焰熊熊燃起,他木木的转过身,死死的盯着面前的贺星海,抬手运气,这气场比相才的还要强上几倍。就连贺星海身后的无怨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紧紧抓住舅舅的衣角,心跳的很快。
不到片刻,只见燕老大胸前紫气凝聚,竟化作了一条巨龙!龙身巍峨,张牙舞爪的朝三人袭来!突然间,无怨的周围好似时间静止了一般,他听不到任何声响,只有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他感觉胸口一股焚心的灼热感,猛然间,他的整个瞳仁和眼白都变成了黑色!
只见他面无表情的朝铁笼的方向诡异的歪了歪头,那笼内的猛兽瞬时间抓狂的破笼而出,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一个纵身跃下,直向那燕老大扑去!一时间,燕老大被死死的压在那怪物的爪下,此时,那紫色的巨龙已经飞到离三人还不到一尺的位置,随着燕老大的应声倒地,巨龙顿然间灰飞烟灭,了无踪影,真是有惊无险。
“老……老二……你!”燕老大被压着咽喉,脸由红变的青紫,嘴角还渗着血。
贺星海被这突如其来的化险为夷惊的楞在了原地,丝毫没有注意到张无怨的异常。只见无怨把歪着的脑袋摆正,而后又面向那兄弟二人,猛地点了一下头,刹那间,猛兽似得了指令般,挥起另一只虎爪,一爪下去便将那燕老大的头颅打飞在空中,继而又滚落在地上,死前,一双眼睛正好对着贺星海,那飞落的人头眼角竟还落下了一滴泪。
贺星海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捂住孩子们的眼睛,无怨又似猛然惊醒了一般,摇摇脑袋,大口喘着粗气,眼睛也恢复了正常,从舅舅的指缝中看到一颗人头,着实一惊。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二哥!怨儿——!”众人踟蹰之际,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娘——!”
“三妹……”
原来是贺凤语率众人赶到殿中,一同来的还有宁家人和不少义士。
“你们怎么找到这地方来?”贺星海缓过神来,问道。
“二哥,你还好意思说!只身来这么危险的地方,也不怕救人不成,反把自己搭进去!”贺凤语皱着眉头一边抱怨,一边心焦的将无怨抱起,左瞅右瞧。
“喔,呵呵,我这不是……与他们有些渊源嘛,想着是场误会,怕人多嘴杂,就没让手下人进来,没想到会成这样……”贺星海一改往日的风风火火,话语间满是神殇。
众人顺着他有些惋惜的目光望去,才发现了地上的人头,还不远处的异类,一时间魂飞魄失、一片哗然。
“这……就是那云岭三怪?”宁月孚将宁林林抱起,掸去她脸上的尘土,问道。
“嗯。”贺星海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不敢正视那燕老大未闭上的双眼。
众人望去,只见那燕老三全身焦黑,燕老大身首异处,燕老二像个野兽般,竟然正在啃食自己亲哥哥的尸体!一时间,七嘴八舌,唏嘘之余皆是咒骂。
“呸!平日里作恶多端,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咎由自取!”义士甲义愤填膺。
“谁说不是呢,多亏贺大侠深明大义,惩奸除恶!”义士乙借机阿谀。
“呵,看他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竟还有脸苟活于世这么久。”义士丙讥笑蔑视。
贺星海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自觉脑内嗡嗡作响,他终于明白,燕老大死前的那句话。有人,会相信吗?世人,会相信吗?
“事到如今,还留着这怪物做什么,大家一起上!决不能放虎归山。”宁月孚盯着那满口血肉的燕老二,恶狠狠的说道。
“宁公子说的对!”
“上!”
顿时间,一呼百应。
“且慢!”贺星海一个跃步挡在众人身前,大声喝止道。
“今日之事,皆因我而起!实不相瞒,刚才,若不是他挺身相救,我和这两个孩子谁都活不了。此人现如今已如行尸走肉,并不会起为非作歹之念,容我贺老二将他带回贺家堡,再请高人医治,也不枉此番孽缘!”他背后就是燕老大的脑袋,他突然明白燕老大那最后一滴眼泪的意思。
“这怎么能行呢!这畜生医好了会为他兄弟们报仇,医不好更是一大患,贺大侠如若将其养在府内,岂不是养虎为患呐!”
“就是啊,郭大侠,还是让我等就地正法了他!”
一群人虎视眈眈,都想成为这击杀云岭三怪的能人异士,好在江湖上呈些威名。即便这三兄弟与他人并无丝毫瓜葛。
“够了!总之,今天谁敢当我贺星海的面儿动他,先问问我这锁魂鞭!”贺星海从腰间抽出鞭子握在手中,厉声发出最后的警告,眼神凌冽。
一时间,众人像吃了口烫嘴的豆腐,吐又不敢吐,咽又不敢咽,小声嘟哝着,没人再敢越前一步。
“贺家堡的爷们儿在哪呢!”贺星海一面死死环顾着每个人的眼睛,一面大声吼道。
“在!”只见一群头戴黑布巾的手下挺身走上前来。
“回少主,行船已准备妥当!”其中一人说道。
“用迷魂针将燕老二拿下,带回贺家堡!”
“属下遵命!”
一声令下之后,只见他们纷纷从腰间取出一雕花的竹筒,走到那怪物的周围,竹筒对着他用力一吹,霎时间,无数根银针从四面八方扎在他身上,他顿时间暴躁的起身,可还没直起腰便砰的一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而后,被吃力的抬到了船上。
待到今日所到之人全都上了船,贺星海怔怔的看着眼前了无生气的食魂窟,此时,天色已暗,他走到石门口,取下门上的两只火把,奋力一掷扔了进去,而后转身离去。
贺星海站在渐行渐远的行船上,看着对岸那熊熊燃起的烈火,若有所思。他不知道这兄弟三人这十五年来,是怎么过来的,也不敢去想。只叹造化弄人,命运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