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自那日食魂窟一遭有惊无险之后,张、宁两家对两个孩子是愈加怜爱,不敢有丝毫闪失,张无怨是张家的独苗,更是不在话下。无论他走到哪,身边必有三五人护其左右,不仅如此,有了前车之鉴的张九元,更是请了不少名师高人教其习武,危难之时得以傍身。
宁林林自与张无怨有过生死之交后,整日里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他,虽还是大小姐脾气,但事事都将无怨挂在心上,有时父亲从新到的货船上挑出上等的布匹,命人给她做衣裳,她要留下些给无怨也做一件。有时张无怨习武磕着碰着,她要把家里名贵的药材一股脑炖了,亲自给他送去,即便药不对症,她总要说句:我爹说了!贵的就是好的,给他最好的还会有错?
有时无怨在府中的私塾因过被先生责罚,她也要拦在跟前,不仅不让先生打无怨的手心,还要揪先生的胡子。
张无怨把一切看在眼里,他自幼心思缜密,承载着将军府所有人的期望,和全城百姓的翘首以待,事事谨言慎行,竭尽全力做到最好,甚至超出了张九元的预期。不仅天资卓越,文武双全,为人更是温润如玉,谦卑恭良,比其两个儿子加起来还要更胜一筹。
一直以来,无怨对宁林林的各种小脾气或古灵精怪的想法处处包容,无论对方什么样,都是一副浅浅一笑还有少许欣赏意味的表情。不管是多么天马行空的要求,他都竭尽所能的满足,事后还是一抹淡淡的笑意。在宁林林眼里,这世上似乎没有可以让张无怨皱一皱眉头的事,他像一缕风,一缕春日里的清风。
转眼之间,已过了四个春秋,昔日的青梅竹马,已渐渐有了些许少年模样,无怨的眉宇间虽多了几分英气,个头也长了不少,但仍是面如璞玉,明眸皓齿,俊美非凡!这张脸如若是换成女子装束,亦是个美人胚子。
宁林林的生母曾是江南一带有名的美人,天姿国色,少时还差点被选入宫中做妃嫔,是宁家快人一步将她娶进家门,才躲此一劫。而后便生下了宁林林,如今,林林长的越发像她的母亲,虽没有名家闺秀的端庄仪态,但其小小年纪已能看出美憾凡尘之色,尤其是那对如秋水般的双眸,还有笑起时,甜美可人的酒窝。
这日,张无怨正在府中的校场研习武艺,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法耍的有模有样,而这套剑法正是其父张卜文当年的看家本领。只见他身旁时有樱花飞落,花瓣落在剑锋,他便缓身接着,又陡然间用剑将其洒在半空中,身法潇洒俊逸,一旁的随从无不拍手叫好,只有一人面无表情,神色肃穆的抱剑站在一边。
此人名叫姜尤,是于忠收入门下的义子,年长无怨六七岁,年少有为,武艺超群,虽年纪尚轻,但长的魁梧挺拔,加上面容黝黑,不苟言笑,常被误认为成年男子。他在张无怨六岁时奉命护其左右,也算半个陪读。此时的姜尤站在众人之中,很是显眼。
“啊——哎哟!”众人忽闻得院墙处有人大叫一声。
姜尤随即一个箭步跨在正要前去查看的张无怨身前,用随身的配剑将其挡在身后,无怨只得透过他高大的身形歪了歪脑袋朝前望去。
“是林林?”只见宁林林一屁股坐在墙边的草地上,旁边还站着一脸惊恐的丫鬟小荟。张无怨见到此景,连忙赶上前将其扶起。
“宁大小姐,为何正门不走,非要翻墙越壁。”无怨还没开口,便听得一旁的姜尤沉声问道,脸上,还是没有一丝表情。
“还不是你这将军府太大!害的本小姐要绕那——么远的路才能进去!”宁林林夸张的拉着长音,一边说着一边拍着身上的泥土。
“哼!成何体统。”姜尤将脸仰起,小声说道。
“喂你这黑脸怪!别以为你小声诋毁我们家小姐,我就听不到!真当自己长得人高马大,我们就怕你啊!”丫鬟小荟牙尖嘴利,直怼的姜尤脸色由青变红。
“你没事就好,下次再想从此处过,我让姜尤过去把你背过来便是。”无怨柔声说着,嘴角一丝暖融融的笑意。
“啧——少爷!”姜尤眉头紧皱,低声嗔道。
“哈,我就喜欢你这看不惯本小姐,又无能为力的样子,以后再敢出言不逊,当心我让我爹把你买下来!”宁林林一边拍着手上的尘土,一边傲声说道。
“小姐,买他过来做什么呀!”小荟不忘添油加醋。
“做什么?!买来给你做跟班咯!”此话一出,两个丫头不禁笑的前仰后合,惹得一旁的姜尤紧握着手中的剑一言不发,咬牙切齿的将头扭向一边。
“所以,你这么急着来,到底所谓何事?”无怨将话题拉了回来。
“对对对!差点忘了正事诶,呐,这个给你。”她一边说一边招呼一旁的小荟打开随着带着一个食盒。
食盒的第一层一打开,周围瞬时间聚满了人,都抻着脑袋好奇的张望,只见那盒中摆满了一个个炫彩斑斓之物,通体溜圆,在阳光下色彩斑驳,可口有人。
“这……这是什么?”无怨从中揪起一粒,悠悠问道。
“哈哈,这是我爹的货船从琉球国进的新鲜玩意儿,叫——螈糖。”林林得意的介绍着。
“螈糖……”无怨将此物举在阳光下,只见它内里晶莹剔透,外面包裹着一层七彩的糖纸。
“嗯,这螈糖呀,是琉球国的商人用蜂蜜加上葡萄汁做成的,香甜可口,比糖葫芦好吃上一万倍!”林林背着小手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喜形于色,露出两个不深不浅的小酒窝。
“如此珍贵之物,可是……要给我么?”
“那还用说!这世上我宁林林有的东西,什么时候,少过你张无怨的。”林林说到此处,随手便拆了一颗,放入了无怨的口中。
“好吃吗?”她瞪着乌溜溜的双眼,问道。
无怨含着螈糖,顿觉口中似有糖罐打翻在每一寸味蕾上,不仅满是蜂蜜的香甜,还有一股醉人之味直冲舌尖,美味无比。
“好吃……好吃极了。”无怨将糖用舌尖抵在左边的腮部,甜甜的笑道。
宁林林看着他满脸的笑意和吃着螈糖可爱的样子,有些羞涩的将眼神看向别处。
“下个月,驸马要给他娘亲过六十大寿,正巧公主又诞下位千金,据说年府要宴请八方,就连宫里都有人前来贺喜,你可知道这事儿?”宁林林忽然正色说道。
“有听娘亲提起过,怎么了?”无怨口中的糖还未化去,一面嚼着一面问。
“那天肯定热闹极了,你一定要去!”林林半分兴奋半分羞怯的说道。
“你若在,我必去。”无怨笃定的说了六个字,笑吟吟的望着她。宁林林听了这话,一把将食盒塞到他怀中,拉起一旁的小荟雀跃的跑走了。
一面跑一面回头道:“一言为定!”无怨肯定的点了点头,而后朝她挥挥手。
这夜,万家灯火一盏一盏熄灭,唯有一处通宵达旦,正是年府,只见驸马爷年泊云正坐在床沿,惨白的脸上溅满了血迹,惊恐万分的双目布满了血丝,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全身幽幽的颤栗着……而他面前,是更为骇人的景象,只见一身材丰腴的女子倒在血泊中,身插一把利刃,将一床的上等冰蚕床褥染的血色斑斓,而眼前这位女子,竟是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