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年泊云忐忑的将琴妃一行人引入公主的厢阁后,已是月上枝头,夜高风黑之时。为了不让琴妃看出端倪,他特地命人将屋中所点的灯盏减半,已至众人来到阁中,顿觉昏暗无比,恍恍惚惚。
“公主殿下,奴才今日特奉皇上旨意,随琴妃娘娘一道,来府中给您道喜了。”凌公公一个屈膝,跪在公主的榻前,轻声说道。
“本宫,自那日产后元神俱伤,终日卧于这床上休养,不能前去恭迎娘娘,还望恕罪。”公主的声音从床前的帷帐中幽幽传出,言词气若游丝。
琴妃想到平日里嚣张跋扈的霸道公主,此时竟对自己这么毕恭毕敬,不禁抬起眼来,朝那帐幔里深看了一眼,只见昏黄的烛火之下,公主一动不动的半卧于床榻之上,画面很是诡异。
“公主言重了,高龄产子本就是去鬼门关走了一遭,皇上此番命臣妾前来,一来是道喜,二来是观询凤体安康,呵呵,这说来,皇上对公主您可真是血脉情深呐。”琴妃手持一白色蚕丝巾帕,拭了拭抿嘴一笑的双唇。
二人你来我往,一阵寒暄之后,琴妃还命人拿来了皇上赐的珍奇异宝,名贵药材等等,一边侃侃而谈着皇恩浩荡,一边不断嘱咐着一旁的年泊云要如何如何的照顾好公主。真可谓妙语连珠,八面玲珑,不愧为当朝第一宠妃。
就在现场的气氛被琴妃炒的火热之际,突然,公主的一只手弹出了帐幔,耷拉在床边,年泊云见状吓得差点瘫倒在地,此时,就在这帐幔之中,除了公主的尸身,还躺着一人,那便是娄一,他侧卧于公主尸体的身旁,用她的声音和语气应对着帐幔外的众人。不料,娄一稍微翻转了下身子,刚好碰到了公主的臂膀,手臂随之抻出了床外。
为之一惊的除了娄一和年泊云,还有在场的琴妃等人,琴妃愣了一下,狐疑的看着这一幕。“娘娘,您且过来,本宫有话与你说。”娄一稳定了一下心神,深吸了一口气,他决定将错就错。
琴妃听她冷不防说了这么一句,又抻出一只手来,不禁看向了旁边的凌公公,只见凌公公摇摇头,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过去,这才踱步榻前。
“娘娘,你摸摸我这手。”娄一大胆的言辞惊住了一旁的年泊云,年泊云不知道他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非但不避忌此事,反而将琴妃拉到跟前,唯恐她发现不了一般!
“啧,怎会如此冰凉。”琴妃此前与公主水火不容,虽没有恶语相向,却都看对方不顺眼,更别谈有过如此亲昵之举,然而此刻公主这么做,难道是要冰释前嫌?她内心翻腾出无数个想法。
“娘娘,墨莜此前少不更事,多有得罪,你不要放在心上,如今我这身子,恐是要大限将至啊。”娄一说到此处,还假装轻咳了几声。
“啊——!公主何出此言!”琴妃听她这么讲,忙松开手,后撤了几步,而后又觉得此举不妥,忙又俯身将公主的手放回了帐幔中。
“本宫……深得驸马悉心照料,才得以残喘至今,皇兄自幼宠溺于我,若是得之我已时日无多,定会痛心疾首,还望……还望娘娘暂且不要将此事告与皇兄。”娄一此言,一来解了刚才的破绽,二来为驸马年泊云排除了嫌疑,三来还可以借琴妃之口为公主日后自焚铺设前言,因为他知道琴妃一定会将此事告诉皇上。真可谓一石三鸟。
“公主只管好生养着,皇上万福齐天,定会泽佑您贵体安康,再不要说这种胡话了。”琴妃假装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一边说还一边用巾帕拭了一下眼角。
“驸马,想你近日来定是殚精竭虑,此后更要尽心竭力的照顾公主,本宫此次回宫一定立时禀报皇上,派宫中最好的御医,前来为公主医治。”琴妃走到年泊云跟前,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娘娘放心,年某定会尽心尽力。”年泊云不敢抬头,双手举过头顶低声回道。
“既是如此,本宫便不在此处,叨扰公主静养了,还望殿下保重凤体。”琴妃一语道完,便在凌公公的搀扶下,向门外走去。
跟在他们身后的年泊云与躺在公主尸体旁的娄一,同时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然而,一行人刚走到门外的庭院中,便听得一声长笑,贯穿八方。
“哈哈哈哈——!”
“什么人?!胆敢惊扰圣驾!”凌公公警觉的将琴妃护在身后,手撵着鬓旁的一缕白发,四下打量。
只见偏房的屋顶之上,突然飞下一人,手持一把折扇,气宇非凡,飘然落地之后,展开了扇子,淡定自若的走到众人面前,笑意晏晏。
“你是何人?竟敢夜闯驸马府,还拦在本宫面前!”琴妃怒目相对,咄咄说道。
“小人拜见琴妃娘娘,此番前来,是要送给娘娘一份大礼。”他不紧不慢的说着,还拱手作了个揖,抬眼笑看着琴妃。
“哦?本宫倒要看看你这狂妄之徒,备的是什么大礼。”琴妃暂且纵容了此人的嚣张气焰。
“呵呵,小人要将杀害公主的真凶,献给娘娘。”他言之灼灼的说道。
此言一出,年泊云全身的血气一时间汇聚于心,又惊又吓,脸色煞白,因恐惧而瞪大的双目似要夺眶而出一般,直勾勾的看着眼前这个人,觉得他好生面熟。
“放肆!娘娘刚与公主榻前交心长谈,何来杀害一说,你这分明是要栽赃娘娘图谋不轨!”凌公公眯着眼瞪着他,中气十足的说道。
“来……来人!将此不轨之徒,速速拿下!”年泊云唯恐他再说出些什么,忙趁着凌公公对他的怀疑,喊人要将其灭口。
一时间冲出数十家兵,将那人团团围住,然而,此人非但没有面露难色,反而划过一丝不屑的笑意。一个凌空而上,便飞过了众人的头顶,直窜入公主阁中。众人见状,忙紧随其后,一同赶了进去。
“呵,娘娘相才,是在与这尸身交心长谈吗?”只见那人拂开帐幔,用扇子划开公主身上的被褥,霎时间,一股难闻的腥臭味布满了整个厢房,众人皆掩起了口鼻,而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那被褥之下公主的胸前密布着大片的血迹,呈干透了的紫红色,隐约竟还能看到有蛆虫徜徉在血肉之间,可怖之极!
有部分婢女家丁看到此情此景,忍不住跑到门外呕吐。琴妃将巾帕掩在口鼻,皱着眉峰静观其变,凌公公跃步到跟前,上下查看了一番,确定公主已死,吓得一个踉跄,退后了几步。
“你刚才说的真凶,可是……”凌公公不敢相信事态竟有如此变化,虽在心内已猜到了七八分,但仍不敢武断,只是狐疑的看向驸马。
“呵呵,驸马,事到如今,你还能瞒得了几时?”此人凌厉的笑声,肯定了凌公公的想法。
年泊云此刻已是三魂丢了七魄,他先是跌坐在地,而后又扶墙站起,没头没脑的便往门外跑。
“来人!速将驸马年泊云拿下!”眼下的变数已容不得琴妃再有半点含糊,她一声令下,众人这才从恍惚与震惊中晃过神来,忙将驸马擒住。
此时,只见年府突然冲进一群官兵,全副武装举着火把,瞬时间将驸马府照的通亮,来者正是张九元的西关军,其后还跟着贺凤语和两个孩子。
“老臣救驾来迟,还请娘娘降罪。”张九元腰挎重剑,拱手说道。
“将军怎知这府中的变故?”琴妃有些疑惑的问道。
“老臣的孙儿今日无意得知公主之事,被驸马发现后险遭灭口,幸被一侠士所救才得以回到府中,而后老臣从他口中得知,公主已遭不测,遂立刻带兵马前来护驾。”张九元毕恭毕敬的陈述着事情的经过。
“呵,年泊云,你好大的胆子!”琴妃走到他面前,厉声说道。此时的驸马一言不发的呆立在一处,被身后的官兵架着双臂,形如枯槁。
“就……就是他刚才救了我们。”宁林林一眼认出了角落里摇着扇子的男子,兴匆匆的指着他大声说道。
“卜武……?是卜武——!”贺凤语看着眼前风度翩翩的房下公子,难以置信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