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被惊的楞在了原地,周围很安静,安静到可以听见鲜血落在地上啪塔啪塔的声音。只见娄一满目柔情的望着年泊云,一只手抚摸着他的面庞,笑中带泪,另一只手竟将他还在跳动的心脏蓦地拔出,握在手中。
“我以为,这是颗真心,没想到,只是团人肉罢了。”娄一痴痴的望着手中的心脏,黯然说道,继而,竟将它吞入了口中!
宁林林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失了声,大口大口的吸气却吐不出,颤抖着望着那人在她面前活生生的吞了一颗人心,不禁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无怨这才从惊骇的场景中抽出神来,看着越发癫狂的娄一,和备受惊吓的林林,不禁心头一紧。
“妖终归是妖,兽性难驯!”卜武回过神来,一改平日里不屑的神情,皱着眉峰一跃而起,腾身飞入洞中。
就当他准备发力时,却发现非但使不上力气,反而全身发麻,站都站不稳,竟一个踉跄差点倒地,慌忙单膝跪地,才撑起身来。
“呵呵呵,哈哈哈,你越是用尽全力,越会伤身呐,我就站在此处,大侠倒是收了我呀?”娄一像变了个人似的,语气风骚,满脸媚态的说道。
无怨此时已赶到了张卜武身旁,他忧心的扶着卜武,又将林林揽在身后。
“这妖精吃了人心,已不像之前那么好对付了,再加上这洞中似有古怪,我……我使不上法力,你快将我腰间的葫芦取下!”张卜武在无怨耳边低声说道。
无怨听后,照他所说,麻利的将葫芦递到他手中,然而这一切娄一都看在眼里,他嘴角划过轻蔑的一笑,抱着双臂静静的看着二人作何挣扎。只见卜武一阵摆弄,那葫芦却没半点反应。
“哈哈哈哈,你们修道之人,真是有趣!想收我?下辈子再来吧!”娄一狞笑着走来,一把掐住了卜武的脖子。
无怨见状,忙起身板着他的手指,可奈何他怎么用力,娄一长长的指甲还是嵌进了卜武的脖颈中。
“坐——着这葫芦——快跑!”卜武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切齿的说道,随后将那葫芦一把扔出了洞外。
然而,无怨并没有去捡那葫芦,他暗地抓过一把沙土,猛地朝娄一的眼睛洒去!他痛叫一声,松开了卜武的脖子,转过身去捂着眼睛。
“咳……为什么不走!”卜武拽着他的臂膀喘息着问道。
“娘说过,张家的男儿,从不临阵脱逃。”无怨坚定的回望着他说道。
娄一再次仰起头时,本就猩红的瞳仁,此时更是布满了血丝,披头散发的他,一步步逼近无怨。
“够了!够了!!满口仁义的鬼话!”他发狂似的伸出手,直袭向无怨的胸膛。
只见无怨胸前的衣襟被那狭长的指甲刺破,露出了醒目的青龙胎记,霎时间,但听得周遭一阵龙吟,直震的四方混动!顿时,娄一伸出的臂膀似触了强力般,竟将他整个身体旋起,翻了个个儿,继而又被弹开,重重的摔在了的山壁上。
再看无怨,只见他双目尽黑,面无表情的坐在原地,似魔怔了一般,这副样子,和当年在食魂窟控制那半兽人时的模样,如出一辙。
“啊——!是……是……”娄一从地上残喘着坐起,惊魂落魄的看着面前的少年,全身颤抖着缩做一团。
张卜武和宁林林被眼前发生的一幕呆住了,他们一个起身轻轻晃动着无怨的胳膊,另一个则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然而此时的张无怨,却像丢了魂似的坐在那里,空洞的黑漆漆的双目盯着娄一的方向。
放眼望去,只见颤颤巍巍的娄一连忙起身,脸色煞白的爬到无怨跟前,竟端端正正的跪了下来。
“众妖之首,万兽之尊……众妖之首,万兽之尊……”他一面对着张无怨跪拜,一面口中念念有词。
就当卜武和林林错愕之际,只见无怨突然歪了下脑袋,脖颈诡异的扭曲着。而面前的娄一则瞬时间腾空而起,随着连连惨叫,他的各个关节发出了骇人的咔咔声,接着,四肢在半空中像被折断又重组一般,整个身形被扭做一团,随着一阵骨头裂开的声响,娄一的脊椎骨瞬时间从后背穿了出来,一声撕心裂肺的长啸的长啸过后,他重重跌落在地上,脖颈微微的抽搐着。
卜武这些年跟随者华西子修行,自问也见过不少奇异可怖的场面,然而,都敌不过眼前这一幕。他缓了缓神,扭头看向旁边的无怨,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坐在这个年仅九岁的少年旁边,竟是如此的,不寒而栗。
“是……无怨救了我们?”宁林林怔怔的问道,刚才发生的一切明显超出了她的理解。
卜武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放在无怨的肩头,探询式的轻轻晃了晃,无怨顿时闭上了眼,顺势晕倒在他怀中,卜武皱了皱眉头,将他轻轻抱起,又走到那娄一面前。
只见娄一强撑着最后一丝气力,靠肩膀挪动着身体,硬生生挪到了已经死去的年泊云身旁,靠在他的肩头,眼睛直直的盯着他俊俏的面庞,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而后,化作了一只白兔。
张卜武厌恶的看着他的尸身,又瞅了瞅东面蒙蒙亮的天际,抱着无怨领着林林踉踉跄跄的走出了黄武山……
三人回到殃安之时,西关军的官兵已经寻了整整一夜,见卜武将两个孩子毫发无损的带回了城中,众人皆松了口气。他将昨夜之事娓娓道来,闻者无不惊诧唏嘘,唯有无怨的反常一事他未提及,也警告宁林林绝不可跟人说起。在事情没弄明白之前,他不想张无怨被当做异类。
无怨回到殃安足足昏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后已不记得是如何脱身,又如何回到家中,像做了场噩梦一般。但自那日之后,他对这位叔叔着实萌生了几分好感,他觉着卜武并非像表面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琴妃自回到宫中,便立即将此事禀明了皇上,皇帝痛失手足,大发雷霆,下令诛杀了年泊云的九族,包括年泊云刚过完六十大寿的母亲。年家上上下下只留下一人,那便是他与公主的女儿年吾一,年吾一毕竟是皇室血脉,自然不会将她列入诛杀之列。皇上怜惜她还在襁褓之中,便没了父母,于是下令将其带至宫中,还封了郡主,并交由琴妃抚养。
事情到此为止,看似尘埃落定,但对于殃安城来说,无疑是一重创。原本三族鼎力之势,突然间断了年家这根柱子,难免会有些动荡,先是年家在城中的产业如今群龙无首,加之少了皇室的扶持,很多商船贸易等等,都不再向殃安倾斜。就连周边的临海小国之前因为忌惮皇亲国戚不敢冒犯,如今也变的趾高气扬起来。
如此内忧外患自然引起了朝廷的注意,就在皇上为均衡各方势力一筹莫展之际,琴妃忽然想起一人,于是献言称,当日缉拿杀害公主真凶的西海将军之子张卜武,颇有些本事,并且此人胆识过人,又是名门之后,正好可以顶上年家的摊子,予以重用。
皇上听后觉得言之有理,于是立刻下昭,册封张卜武为固邦镇国使,官居正五品,不仅掌管着驸马之前的产业,还身兼关外使臣一职,所赐官邸正是之前的驸马府。此举不仅应了张卜武的满腔抱负,更是扩大了张家的势力。
三族之一的宁家向来善于审时度势,如今嗅到了大势所趋,自然不甘沉寂,深谋远虑的宁心远自知一介商人想要在这乱世立足,必得寻一道护身符,而眼下,唯有联姻才能抱住张家这条大腿,恰巧孙女宁林林与那张九元的孙子自幼青梅竹马,又走的颇近,岂乃天作之合,他又怎么会错失良机。
这日,宁心远的儿媳,也就是宁林林的生母汪氏约了贺凤语在园中饮茶,嬉笑间又提及了此事。
“呵呵,夫人,别看我家林林一个姑娘家,这整日里啊都看不见个人影,若不是夫人你来陪我说说话,真得把我给闷死。”汪氏眉飞色舞的一通说着。
“哦?这丫头又到何处去了?”凤语举起茶盏,微微抿了一口说道。
“嗐!还能去哪儿呢!准又是去找你家小公子了呗!”汪氏一脸嗔笑。
“他们两个从小一块长大,如今林林已是姑娘家了,我会叮嘱无怨注意些分寸。”凤语被她直白的言辞,惊的险些呛到。
“哎夫人,奴家可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啊,越看他二人越是心生欢喜,你说这两小无猜若是互为良配,岂不是喜上加喜啊!”汪氏越说越兴起。
“这……您的意思是?”凤语明明听懂了她的意思,还是迟疑的问道。
“呃……呵呵,夫人,两个孩子都是你我看着长大的,我宁家虽不及将军府的门楣,但世代经商,也算得上一方富甲,如此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若是……若是能订下个婚约,岂不是了了你我一桩心事啊。”汪氏说罢,抬眼偷偷寻摸着贺凤语的脸色。
“此乃终身大事,他们现在还小,日后还有很多变数,就算你我当下有意,也要从长计议不是吗?”凤语低头吹着杯盏中的茶叶,不紧不慢的说道。
“是是!还是夫人考虑的周全,是奴家心急了。”汪氏尴尬一笑,忙连声应和道。
夜深,贺凤语别了宁家,回到府中,她不是没有考虑过汪氏所提之事,只是没有人知道无怨的身世,如今十年之约将至,她总不能将宁家之女许配给两个儿子。
她想到此处,不禁愁容满面,行到廊前,却见一人立于楼上,原来是张卜武,只见他背着手站在无怨房间的窗外,口中喃喃自语。
“众妖之首,万兽之尊……”自那日黄武山一行,张卜武一直想不明白,那妖精为何要向无怨跪拜,又为何像被揉碎了般在他面前死去,这一切真的是面前这个看似纯良无害的侄子所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