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展羽坐在门槛之上,手中拿着香樟的枝条来回的在地上划拉着,眼神一直停留在远处凉亭里,一个高大的着紫色锦袍的男子正背对着他和上官璇玑并肩面池塘而立,宛若一对璧人。高高的发髻被白色丝缎挽着。腰间一根黑色腰带,腿上一双黑色靴子,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让人信赖的安全感,这就是她所说的心中的那个人吗?
“师兄,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所托。”两人并肩而立,就如在浮生阁,他们双剑合并,无战不胜。他们是师傅的得意门生,也是所有同门的榜样。出了浮生阁之后,师兄一腔热血,一心只想投身军营,而她经营起了上官镖局,各自奔忙。只会在夜深人静之时,偶尔想起黯然神伤。此次宁王事件,她无意插手。但是心底有一丝幻想,也许这样他们之间才能有更多的交集。
“你已经尽力,我都已经听因洛说了,不必过于自责!”他看她消瘦了不少,脸色也苍白。
“不过我已经查到了一些药囊的眉目,我会尽快给这个事情一个圆满的交代。”她攥紧了双手。心中思索着要如何开口。“师兄,我在秦王府听到一些消息!”
“你去了秦王府?”他吃惊的看着她。秦王心狠手辣,一旦被抓,恐怕是灭门之灾。他知道她向来胆大,但是他还是不希望她太冒险。
“嗯!”她从他的眼神里似乎看到了一丝的关切。
“师妹,不要拿自己去冒险,私探秦王府乃是大罪。”他抓着她的肩膀,深深的看进她的眼睛里。往日在浮生阁,他可以随时做她的后盾,可如今他公务缠身,早已无力分身。
“如果有一天孙师姐要嫁人了,你当如何?”他的手从她的肩上滑落,她眼神清澈而热切的盯着他好看的眼睛,不想放过一丝变化。远处的华展羽站起来,又坐下去,坐立不安。眼神是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上官璇玑,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他是一点也听不清楚,只能干着急。
“你说什么?”他不知道她所问何意。她转过身,看着池中成群结队的鱼儿,随手捡起一个石块,丢进池中打乱了他们的队形。可是片刻之后它们又重新整理好了队形,像从未发生过那个波动一样。而他们,一个她心中惦念了多年的人,一个她视为知己,无话不谈的姐妹,还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吗?波澜不惊的大师兄,显然是失了分寸。她的心一沉,何天尘对她说的话并不是空穴来风。
“秦王为了稳固自己的权利,他需要孙家的财力。”她看着他的坚毅的侧脸,心中阵阵难过。
“他痴心妄想。”萧羽脸色凝重,拳头紧握。
“虽说秦王已经有妻室,可是如果他非要这么做的话,师姐也不太好脱身,还是早做打算吧!”那些浮生阁中最温暖美好的回忆此刻却如铅重,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师兄,你很在意孙师姐?”她再次看着他的眼睛,想去探寻答案。他沉默不语。眉头紧锁,不解的看着她。
“所以,是从何时开始的?”这一次她不再躲闪和回避,天不怕地不怕的上官璇玑,却从不敢去探究人心,每次面对大师兄的脸,她内心极度渴望伸手去触碰,却每每又收回手。他有很好的家世,代代武将,有着显赫的功勋。温文尔雅,文武双全。而她,能抓在手中的除了一个真心,什么也没有。
“璇玑。。。。”他的心一揪,少时,他们是浮生阁中人人称羡的一对璧人。可是他这样的世家子弟,婚姻大事是不可能由得自己。他面露难色,声音低微,似倾诉,似自言自语:
“璇玑,你是我第一个心动之人。”
她怔怔得看着他,眼泪就要控制不住的在眼中打转,这些年,并不是她一个人的错觉。他也曾倾心于她。
“可是,我不能忤逆父母。。。我也不想你受到伤害。所以才和因洛一起隐瞒了你!”
“你不必说了,我都懂!”她只是心生疼生疼,却无从去怨任何人,这个世界每个人都只是生命中的过客,他会陪你走过一段路,却不会永远的陪伴你走下去,譬如她的母亲,譬如浮生阁中的师兄妹,曲终人散,终须一别。她早已一无所有,又何曾害怕失去。
“璇玑。。。”他欲言又止,终归沉默。她是如此的坚强。不需要歉意,更不需要同情,这些对她来说都太轻了,他说什么都太苍白无力了。
“师兄,恐怕你们要早做打算,以免夜长梦多,节外生枝。”她一直在不停的给鱼吃食,撒了一遍又一遍。
“璇玑,这鱼都快胖死了,我们去投壶可好?”华展羽接过她手中的饵料。放在石桌上,转身抓起她的手就要走。
“这位是?”萧羽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子,发髻有点散乱,还插了一根树枝,浓眉大眼,嘴角弯弯上翘,笑起来有点邪魅。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他抓着的她的手上。师妹从小就不爱于人亲近,只要有人近她的身都会被误伤,孙因洛有次与她逗趣,从身后抱着她,想吓她一跳,被她弄得手臂脱臼,自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近她的身,不过她们的关系倒是比任何人都好。她感受到他的目光,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华展羽抓得更紧。
“师兄好,我乃晴冬谷二谷主。”他也跟着她叫师兄。上官璇玑心中无数骂人的念头闪过。萧羽先是愕然,继而开怀一笑。
“原来这位俊美的少年郎就是晴冬谷二谷主,失敬失敬。”他原本来也是想见见这个追随师妹而来的人。之前也一直是耳闻此人。
“好说,好说,师兄要是没什么事,我们就不送了,她可是答应我教我玩投壶!”说完拉着上官璇玑就走。
“哦,好,好,好!”萧羽意味深长的看着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的消失在不远处的偏门。
“干什么?玩什么投壶?你还不放开我的手。华展羽!”上官璇玑被他拽得生疼,从未见他如此奔走过,从来都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何时疾走得她都得用跑的才能跟上他,他一个使劲,她被拽得转了一个圈面对面的站在她面前。她惊呆了,看着他充满怒气的脸。
“发什么疯病!”虽然他武功并不在她之上,但是一个男人的气力还是不小。她抓着那只被拽得生疼的手腕,狠狠的挖了他一眼。
“我警告你,不要在他面前露出那副自怨自艾楚楚可怜的样子。”他咆哮。
“他就是你心中那人?金絮其外败絮其中,第一个心动之人?我呸!既然喜欢,为何还要与他人暗度陈仓,那说明他不够喜欢,他更在乎的只是他自己,还要给人幻想,你醒醒吧!”他看她眼中受伤,一会儿欣喜,一会儿凄凉,就打心底看不上那个师兄。
“你。。。”她被他的表情惊到了。竟一时无从反驳。“你居然偷听!”她上去就是一脚,踢得他抱着小腿原地乱蹦。她的心乱得很,不想与他纠缠。丢下他,头也不回的走向书房。
“你给我回来,腿折了,腿不能动了!哎呀。。。。”他干脆耍赖坐在地上,可是那个狠心的女人居然头也没有回,他只能看着白色的飘扬的袍子下摆消失在那道拱形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