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拦着本宫去看栾儿。”如玥踢开芩儿的手,轻轻走近小公主栾静的摇床,伸手将她捧起抱在了怀中。
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可怜的小公主如同往常熟睡时的安稳模样,静悄悄的躺在了如玥的怀中。如玥微微一笑,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轻柔的声音却难言剜心的痛楚:“额娘来看你了,栾儿,昨夜风凉,你睡得可好?”
“娘娘,若是伤心你就哭出来吧,这样憋着,怕身子受不了。”袭儿好不容易才忍住哽咽,将这一句贴心的话字字清晰的说出来。
如玥垂首,将自己温热的面庞贴在小公主冰冷的小脸蛋儿上,愣愣道:“哭?本宫为何要哭?”
若是哭能换回栾儿的命,哭瞎了眼睛也甘愿了。可是哭有用么?如玥的心,从方才那样甜美与慈爱中跌落,跌进万丈深渊的悬崖底,早已摔得粉碎。痛的她想哭也哭不出来。
芩儿敛不住眼底的悲伤,这样令人始料未及的事儿,有谁愿意相信会是真的?可她身上触了触小公主的脸蛋儿,除了冰凉凉的还有些僵硬。她强打起精神来,宽慰如玥道:“娘娘,您别太憋屈了自己,奴婢看着心疼。”
“太吵了,你们都出去。”如玥被众人的哭声搅扰的心烦,嗔怒道:“有本宫陪着栾儿就好,通通出去。”
好似面容上覆盖了一层冰霜,袭儿怎么也看不清如玥的神情。只得默默的领着众人退出门外,唯独拉住了芩儿的手:“这事儿必有蹊跷,想来后宫又要不太平了。这个时候,芩儿你自先回钟粹宫好好盯着,万万不得出什么乱子才好。”
芩儿明白袭儿的担忧,也怕皇后娘娘趁机进言夺了如妃统领六宫的权利。遂含泪郑重道:“姑姑放心,奴婢自会尽心,绝不让人有机可乘。”
“栾儿……你怎么不看额娘一眼?”触到小公主的小手,如玥只觉得一股寒凉之气,顺势钻进了心里。身子便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越是想要控制,越是抖动的厉害。她怎么能接受这样惨烈的事实,为什么上天要这么残忍,栾儿她还不满周岁呢!
“小姐,石御医到了。”沛双艰涩的开口,泪水顺着两颊汨汨滑落。
袭儿也赶紧随着石御医走进来,生怕如玥受不住刺激,总觉得自己在身边照应着,才能稍微安心。
石黔默只看了小公主一眼,心就凉了下来,好似置身冰窟之中,怔怔的说不出话来。自然,更令他心疼的便是眼前不哭不闹的如妃了。越是这样逞强,她的心便碎得越厉害吧?
石御医不说话,如玥也僵硬的站着。一时间死寂的空气凝结的让人窒息,身手就能触及到的逝去更是揪心般真切。
众人均以为如玥是强忍着心中的痛楚,不愿意承认小公主已经离开了。可谁都不曾料到,如玥开口竟能说出这样一句震心的话来。“石御医,栾儿的身子一向强健,断然不会突然就这样走了……本宫想知道确切的死因,请你细细查验。”
石黔默从如玥怀里接过了小公主,正经了脸色,道:“娘娘节哀,微臣必当仔细查验。眼尾的余光一时也没有离开如妃的面容,从昔日的秀女到当今的娘娘,眼前的女子已历尽了悲苦。
为何上天还要这样残忍的对待她?石黔默只觉得有一双无形的手,扭曲了他的心房,疼得他难以呼吸。
如玥只觉得身上冷热交替,好似这一会儿烤在骄阳烈日之下,转眼间便又置身冰水雪窟之中。除了剧烈的心痛,她隐约记起皇帝的面庞,他也会一样的心痛吧?
忽然生出一丝悲悯的不忍,如玥轻声吩咐袭儿道:“去请皇上过来吧。”
凝视着栾静小巧而可爱的模样,如玥忽然觉得自己快要倒下去了。襁褓里的女儿,怎么就悄无声息的去了?
这究竟是天意弄人,还是蓄意谋害?
在没有弄清楚这一点之前,如玥就是不肯落泪。眼和心一样,都必须明澈必须透亮。
“如妃娘娘,您看!”石黔默忽然从沉痛的情绪跃脱出来,警惕道:“小公主的眼睑,竟然有血点。”
如玥定睛一看,果然如同石御医所言,不由惊讶:“这是怎么回事儿?”
“这……”石御医细致查验了小公主的脖颈与口鼻处,心中已然明了。迟迟不肯说出口,仅仅是怕如玥听了难受。对她的心,早已不是臣下对主子该有的情分。
她没有发觉,而他却欺骗不了自己。想到这里,石黔默抿了抿干涩的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郑重:“若是臣没有估量错误,小公主应该是死于窒息!”
“窒息?”如玥不知道怎样消化这两个坚硬如铁的字,眼神里的疑惑渐渐汹涌溢出。“你说本宫的小公主,是窒息而死?这怎么可能?”
石黔默只觉得头有千斤重,好不容易才艰难的点了一下。“小公主面显绀色,如同眼底的血点,都是窒息造成的。”
沛双恨由心生,“嚯”的一声站了起来,冲着门外瑟瑟颤抖的宫人们怒吼:“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残害皇族血脉,你们当真是在作死?”
“沛双姑娘,小公主虽说是窒息夭折,可口鼻处并未有按压留下的痕迹。而颈部也唯有掐勒留下的痕迹。显然不是照看她的宫人们所为,这其中必有诡计。”石御医似在劝说沛双冷静下来,其实又何尝不是说给如玥听。
“就不能是用棉被捂住了小公主的口鼻么?非要用手么?”沛双愤恨的厉害,饶是一句劝言也听不进去。
“你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干的,是谁指使你的,你说呀。”越说越气,沛双怒目瞪着方才向如玥报信儿的楚红,一把揪起她绾着的长发,硬生生拽散了发髻,死活不肯松手。
楚红吃痛,五官聚拢成团眉眼难分,连连告饶:“如妃娘娘饶命啊,奴婢真的没有这样做,纵然是给奴婢天大的胆子,奴婢也是不敢啊!何况小公主那样可爱,奴婢怎么忍心……”
“沛双。”如玥强忍着一腔痛楚,制止道:“石御医的话还没说完,不用急在这一时……”
“小姐……”沛双用力一甩,极不情愿的松开手,回身对上如玥水汪汪的双瞳,只觉得身上一下子失了力道,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哀痛的泪水充盈双眼。心越发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