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是一个极其冷静的人。包括与他最为亲近的刘三行在内,没有人看到过他发怒的样子。
可此时的他,却像是一座濒临爆发的火山,无穷的怒火在他体内凝聚,随时可能引爆。
“都是是我的错。”
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
毋庸置疑,关劲森的死与昨晚那几名殴打关劲森的小混混有关。当时他只想着打倒那几名小混混为关劲森出口恶气,却没有想到就此埋下了关劲森被杀的祸根。
在他送关劲森回家的时候,他本应该想到这一点的。可他当时却一门心思只想着要赶在天亮之前修好那台被摔碎的老式摄像机。
他原本黑白分明的瞳孔渐渐泛红,攥着椅背的双手也在用力收紧。铸铁的椅背都已经承受不住他的力量,开始发出“咯吱”的响声。
“我知道是谁干的,而且知道凶手现在的位置。”
李胤龙说道。他俊美的脸孔上隐隐浮现出一丝得意。
戴维松开攥着椅背的双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许久之后,他才勉强平复了心情。
“说吧,你的条件。”
他冷冷地说道。
眼前的李胤龙与自己素昧平生,自然不会只是出于好心而跑去调查关劲森的死因并找到凶手的所在,然后眼巴巴地像个迷路的少年一样坐在修理铺门口等着自己的归来。
在天穹九,每天都在死人。尤其是下城区,黑帮之间的械斗每天都在发生,有人死去早已成了家常便饭。再加上警察与黑帮之间那层暧昧的关系,十桩杀人案之中倒有九件最后都不了了之,只能任由凶手逍遥法外。
能够只用一天的时间就能找到凶手的人绝对不是普通人。所以李胤龙的来意自然不言而喻。
在天穹九,你必须用最深的恶意去揣测人心。因为只有这样,你才可能避免成为电视上凶案的主角。这是戴维这五年来学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
所以他逼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冷静下来,然后问出那句话。
“咕咕。。。。。。”
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让这间小小的电器修理铺内的紧张气氛突然变得异样起来。
“我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出门的时候钱没带够,没几天就花光了。”
李胤龙苦着脸,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好好睡上一觉了。”
。。。。。。。。
虽然来天穹九已经五年,可戴维认识的人依旧很少。
除开那些来店里修东西的客人,真正熟悉的人不超过五指之数。没有消息来源,要想在天穹九数十万人的茫茫人海之中找到杀死关劲森的凶手,对他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
尽管李胤龙编造的借口蹩脚得连五岁的稚童都不会相信,可戴维还是答应了他的条件,让他留了下来。
他需要知道凶手的下落,在这件事情上他只能选择相信李胤龙。在他看来,与其把希望寄托在警察那不到一成的破案率上,不如由自己来为关劲森讨回这个公道。更何况关劲森的死至少有一半的责任要落在他的身上,如果他不能为关劲森做些什么,那么他的余生都将会在内疚之中度过。
。。。。。。。。
屋内的小厨房内,锅铲与铁锅撞击,发出悦耳的声响。
食物的香味从厨房内飘出,渐渐在整个修理铺子内弥漫开来。
做饭的自然是修理铺子的主人戴维。
而李胤龙则没有半点身为客人的自觉,趁着戴维无暇他顾的时间,将整个修理铺子几乎翻了个底朝天。
“真是无趣,一点有意思的东西都没有。”
李胤龙低声嘟哝了一句,有些丧气地坐到修理台前那张铁椅之上。
“不能动那台摄像机。”
就在他刚想伸手去拿那台摄像机的时候,厨房内传来里戴维的声音。
“知道了。”
他不情不愿地回了一句,有些恼火地趴在修理台上,望着门外的街道发呆。
往日里冷清的街道上不时能看到受伤的油井工人互相搀扶着走过,几乎每个人的身上都是血迹斑斑,看起来分外凄惨。
“吃饭了。”
戴维解开系着的围裙,拉开那面将屋子分成内外两间的布帘。
“来了。”
李胤龙高声应道。
小小的方桌上摆着一碗炒大白菜、一碗西红柿炒蛋,外加两碗白米饭,这是戴维眼下所能拿出来的最好的食物。
稍稍有些不同的是,放在李胤龙面前的那只饭碗里有两块半个手掌大小蒸得香气四溢的肉排。而戴维的碗里却光秃秃的,除了白饭什么都没有。
李胤龙看着碗里的肉排,抬起头看了戴维一眼,没有说话。
“我不喜欢吃肉。”
戴维有些心虚地解释了一句,脸孔微微发红。
他其实是在撒谎。这两块野猪肉是隔壁的刘三行上次荒野回来后送给他的。也是冰箱里仅剩的两块,他一直没舍得吃。
“嗯,好吃。”
李胤龙夹起肉排,整块塞进里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发出含混不清的赞叹声。
“那是因为你饿了。”
戴维也笑了,这还是他今天第一次露出笑容。
看着李胤龙那副狼吞虎咽的模样,他开始相信李胤龙是真的饿了好几天。
两人吃得都很快,桌上的饭菜很快就被一扫而空。
戴维起身收拾碗筷,李胤龙则挺着凸起的肚子舒服地靠着椅背打起里饱嗝。
“你不要想着拿着那台摄像机跑去警察局或是电视台,没用的。”
听着厨房内传来的“哗哗”的水声,李胤龙突然说了一句。
“为什么?”
水声突然停了下来。
“天穹九警察总局局长是王家的人,你跑去警察局等于是羊入虎口,进去就出不来了。”
“电视台为什么也不能去?”
戴维从厨房里探出了半个头。
“电视台的台长姓黄,同样和王家关系密切。联邦里稍微有点常识的都知道,王黄不分家。王家和黄家是姻亲,是穿一条裤子的,不然你以为王家那位是凭什么坐上联邦议长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