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心中都住着一只魔鬼。
从俞长鑫决定对示威的油井工人使用武力的那一刻起，关在他心底最深处的黑暗囚笼中的魔鬼就被放了出来，然后一步步将他吞噬。
此时的俞长鑫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他，变成了一个真正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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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破锣街那间小小的电器修理铺内。
李胤龙躺在里屋唯一的一张小床之上，呼吸轻微而平静，脸上还挂着孩童般幸福的笑容，像是这辈子都没有睡得如此踏实过。
戴维从小床一侧铺着一块兽皮的地面上坐了起来，轻轻地将被那床被踢掉的被子重新盖回李胤龙的身上。
他没有睡着，而是在黑暗中闭了足足三个小时的眼，脑子里一直有许多问题徘徊不去。
他并不担心即将发生的命案。要么他死，要么杀害关劲森的那四名混混死，这是注定要发生的事情，已经不再他思考的范围之内。
令他感到不解的是他与李胤龙之间奇怪的关系。
明明两人相识才不到一天，为什么却让他感觉像是已朝夕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
还有，两人只是极为有限的合作关系，为什么李胤龙对自己却可以做到毫无戒备之心？
这绝对不是两个陌生人初次相处所应有的态度。
更让他想不通的是，李胤龙是在怎么在天穹九的数十万人中找到自己的，又为什么偏偏要求借住在自己这件拥挤不堪的修理铺内？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在他的脑海中盘旋飞舞，将他的脑袋搅成里一团粥，几乎令他无法思考。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从身下的那块兽皮下摸出一把磨得十分锋利、在黑暗中闪着冷光的短刀。
这把短刀是上次跟着刘三行去荒野的时候刘三行给他防身用的，他一直很小心的保养，却从来没有真正拿出来用过。
刘三行送他短刀的本意是让他用来对付荒野上的野兽，而现在他要用它来杀人。
北六街距离破锣街大约一个小时的脚程，算上杀人所需要的时间，三个小时往返应该绰绰有余。
他站起身蹑手蹑脚地离开，尽可能不去惊动熟睡中的李胤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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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的破锣街寒冷而沉寂。
昏暗的街灯无力的地投射到街道之上，勉强覆盖了道路中心的一小片区域，在道路两侧留下大片大片的暗影。
戴维像是一只流浪的野猫，从一个暗影潜入另一个暗影之中，几乎不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紧张、害怕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兴奋，毕竟他将要面对的是四位心狠手辣的黑帮分子。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此刻的他平静得像是荒野上沉睡的石块，心里没有泛起任何涟漪，就连白天刚刚得知关劲森死讯时的愤怒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忽然有一种感觉，在他的心里，那四人已经不能算是人类，只是四台等待修理的人形机器。而他要做的只是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修理。
唯一不同的是，修理机器不会给机修师本人带来危险，而修理这四个人他可能会死。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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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维回到破锣街的时间比他预想的要迟了些。他后背本就有伤，而且那四人都是平日里动刀子如吃饭喝水的狠角色。
虽然他在黑暗中有着先天的优势，可解决四人还是费了他不少的工夫。
他犯了一个大错，在杀死第一名黑帮之前他足足犹豫了一秒，也正是这一秒险些让他送命。
尤其是“小七”那极为阴险的一刀，只要再向右一厘米，就可以让他永远留在那个横七竖八躺着四具尸体的房间里。
戴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坐回地面上铺着的那张兽皮之上。
他想要脱去那间已经被鲜血浸透的外衣，双手却颤抖着再也使不上半点力气。
忽然感觉到什么，他猛地扭头看向一侧的小床，看见一双明亮的眼睛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我没事。”
他硬撑着说完这句话，便直直地倒了下去，彻底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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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
一股剧烈的痛感从左胸处传来，戴维那张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惨白的脸孔上，黄豆大的冷汗如雨水般顺着他的额头落了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压制住那股突如其来的晕眩感，视线内的一切在他的眼前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他左胸的伤口不知何时被人用白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是由于他刚才莽撞的坐起，本已止血的伤口又开始有鲜血渗出，很快在白布上浮现出一个不断扩大的红色斑点。
“昨晚还是太冲动了，而且生死关头还犯了心软的大错。”
他暗自告诫自己。
在昨晚倒下去之前的那一刹那，他以为自己再也无法醒来。
可他并不后悔。
在天穹九，祈求和等待并不能换来公道，在下城区尤其是如此。
哪怕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公道，如果你想要，就得拿命去换。如果你的命不够硬，那你就只能自认倒霉，或者是在黄泉之下盼着有人给你讨回一个公道。
他挣扎着站起，左手扶着墙壁，用另一只手拉开了布帘。
虽然左胸依然隐隐作痛，可他的心情比起昨日却是轻松了不少，就连屋内有些浑浊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清新起来。
“你醒了。”
正趴在修理台上、一副无所事事模样的李胤龙听见身后的动静，连忙站起身来。
“我躺了多久？”
戴维摆摆手，示意李胤龙不用过来搀扶，同时用手指了指那台挂在墙上的电视机。
从北六街回来的路上，他的意识因为失血过多而模糊，是硬撑着才回到修理铺。
眼下他最担心的事情就是自己在回破锣街的路上会不会给警察留下什么线索。
“从你昏过去到现在已经足足三天了。”
李胤龙笑了笑，顺从地按下电视机的电源开关。
戴维蓦地睁大了眼睛，他没有看到自己预想中的天穹九新闻频道，出现在那台电视机屏幕上的是满屏的雪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