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目湖是白狼荒原最大的淡水湖之一。
方圆数千公里的蓝色湖面平静而安宁,没有一丝涟漪。清澈见底的湖水中,几条不知名的小鱼儿在欢快地游着,像是在欢迎这些千里跋涉来到荒原的赶荒客。
不出所料,戴维在湖边遇见了昨晚同在营地露营的三名中年赶荒客。
看他们的模样似乎要比刘三行年轻几岁,脸上无一例外带着黄褐色的斑点,那是经年累月在荒野和天穹之间往返所留下的独特印记。三人拎着水桶,停下来冲戴维微笑示意。
虽然荒原的清晨极冷,可看着三人诚挚的笑容,戴维的心却是暖暖的。
从那几名赶荒客温暖的笑容中,看得出他们已经把自己看作是赶荒客的一员。
虽然戴维并不是一名赶荒客,甚至连学徒都还算不上。
他很喜欢荒野上无拘无束的生活,而且由于刘三行的关系,对赶荒客这个群体也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
可眼下他并不想成为一名赶荒客,他有自己的梦想。
像所有穹顶内的少年一样,戴维也有着一个英雄梦。他的梦想是考入联邦探险者学院,然后以优异的成绩毕业,最终成为联邦探险队的一员。
再然后,就是像开拓者广场上的那些铜像一样,在联邦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所以他一边努力自修考试所必须的各门课程,一边努力地攒钱,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实现这个梦想。
刘三行很早就知道这些,所以他一直没有跟戴维提让他成为一名赶荒客的事情。只是嘴上虽然不说,实际上他还是每年一次带着戴维前往荒野,并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知识传授给戴维,显然是在为将来做着准备。
其实戴维不想成为一名赶荒客还有一个连刘三行也不知道的原因。
刘三行是他最亲近的人,可他内心深处对于刘三行除了亲近、尊敬之外,总有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惧怕。他害怕的不是天穹九的刘三行。而是离开天穹,进入荒野之后的刘三行。
天穹九的刘三行,是一个平日里唯唯诺诺、胆小怕事、话痨、见了谁都是满脸笑容的小皮货店老板。这样的刘三行,是平日里照顾他,闲暇时也会和他吹牛闲聊邻家大叔。对于这样的刘三行,他只有亲近,没有害怕。
而荒野上的刘三行,则完全是另外一个人。冷静、警惕、说话极少、通常只是做决定却不加解释,而且偶尔还会透出某种不可违逆的威严,这样的刘三行让他完全捉摸不透,这也是会有些惧怕的原因。当然这种惧怕是晚辈对长辈之间的那种特有的情感,他从没有怀疑过刘三行给予他的那份善意与亲情。
。。。。。。。。
戴维回到营地时看见刘三行正站在营地外,向着离去的几辆车挥手道别。看那几辆车离开的方向,应该是去白狼荒原东南方向人口最为密集,也是最为富庶的荒原十镇。
戴维和刘三行则要和他们相背而行,他们需要绕过百目湖,沿着人口稀少的偏僻路线继续向北,最后抵狼山脚下那座名为“山下镇”的小镇。在那里,他们会卸下余下的生活物资,然后休息一周左右的时间,来恢复因为长途跋涉而疲惫不堪的身体。
当然,需要休息的是刘三行。以戴维钢铁般的身体和强大的恢复力,他会在这段难得的时间里进山打猎,这也是他每年最为期待也是最开心的时光。
“刘叔,我来开车。”
戴维留意到刘三行那满是血丝的眼眶,知道他昨晚休息得并不好,便主动开口说道。
“还是我来开,那地方你没去过。”
刘三行摇摇头,拒绝了戴维的好意。
戴维也没有坚持,只是有些奇怪。明明这条路线他已经是第三次走,沿途所必须经过的每一个营地每一个村庄都像是印记一般早已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里,为什么刘三行会说他没有去过。
当车辆开始移动,戴维瞬间就明白了刘三行为何要这么说。因为他们没有按照原定的路线继续向北,而是在往回开。
“这。。。。。。”
戴维刚想说话就被刘三行打断了。
“我们去那对牧民夫妻被杀的现场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大人是救不活了,小孩子总归是要想办法找回来。”
戴维知道他说的是昨天死去的那对牧民夫妻,于是他闭紧了嘴,没有再多问。
皮卡车沉默地行驶了近一个小时之后,终于在一处陈旧的帐篷附近停了下来。
帐篷外一片狼藉,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两指粗细的木棍,看样子是受惊的羊群慌乱之中冲出了简易羊圈所致。
“你要不要进去?”
刘三行在帐篷前停下脚步,有些犹豫地看着戴维。
“我没事。”
戴维勉强笑了笑,跟在刘三行的身后进入帐篷。
帐篷内,一对牧民夫妻趴在已经干涸的血迹之中,女人还瞪着双眼,地上的右手直直地伸向帐篷入口的方向,像是想要拉回被带走的孩子。就在离女人的不远处的地面上,一把木头雕刻而成的手枪被摔成了两半,看样子是那孩子在挣扎之中掉落的。
两人在屋内仔细察看了一番,却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东西。
两人出了帐篷,刘三行用略带诧异和欣赏的眼光看了戴维一眼,对他能在这种场面下如此镇定有些意外。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远处的的狼山傲然矗立,直刺天穹,是如此的美丽与圣洁。放眼望去,无边的青青草原一览无余,几只走散的绵羊悠闲地吃着草,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美好。
而他们身后低矮老旧的帐篷内,则是截然不同的场景。
那对牧民夫妻牺牲了自己的性命,流干了体内的最后一滴血,也无法阻止别人带走自己唯一的孩子。
“四处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痕迹留下。”
刘三行看着帐篷周围被羊群踩踏后的泥泞不堪的模样,本就皱起的眉头拧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