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也很喜欢这把枪,前两次来荒野的时候,他也曾经向刘三行开口借枪,却都被刘三行拒绝了。
眼下见刘三行眼都不眨便要送出去,他心里其实也有些不舍。
但是他能理解刘三行的行为,再昂贵的猎枪也不会比人命更重要,起码他是发自内心这么想的的。
在见过那些高高在上、掌握着权力和财富的人对于弱小的平民所表现出的无视和冷漠之后,他很高兴能在自己尊敬的人身上看到真正的善良。
戴维再次回到屋内时,刘三行正低声跟老人低声交待着什么。角落里的胡梅则坐在地上,眼巴巴地盯着门口,盼着戴维早点回来。
“刘叔。”
他开口叫了一声。
刘三行冲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将手中的猎枪交给胡姓老人。
老人的神情有些犹豫,迟疑了许久之后才用颤抖的手接过猎枪。
在他握住枪把的那一刻,他灰暗的脸颊一瞬间亮了起来,仿佛突然年轻了十几岁。
“原本的五点六口径的子弹就能用,明天走的时候我再给你留两盒子弹。”
刘三行笑着说了一句。
然而老人完全没有听见,他全部的注意力和灵魂仿佛都被那把精致得像是艺术品的猎枪所吸引,再也无法移开。
。。。。。。。。
离开胡家的土屋已经很远,戴维还能从后视镜里看见一老一小两个人影在冲着车辆挥手。这令他他满是阴霾的心情突然好了许多。
“真有些舍不得,那么好的一把枪,只怕有钱都买不到了。”
戴维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扭头去看刘三行。
“的确是把好枪。”
刘三行淡然应了一声。
两人相视一笑,车内沉默压抑的气氛突然一下子淡了许多。
“记得去年你问过我,为什么要选择走这样一条偏僻的路线。。。。。。”
刘三行直起身子,隔着车窗凝视着远处洁白的狼山山脉,
“这条路线又远又难走,一路上上都是些穷困潦倒的牧民和猎人,大多数时候换回来的皮子还抵不回买物资的钱。。。。。。”
他慢悠悠地说着,像是在跟戴维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走东南线去荒原十镇多好,东西能卖个好价钱。换回来的皮子草药质量也好,一路上也轻松。跑上一趟能比走这条线多赚一倍的钱。”
戴维没有说话,只是有些奇怪刘三行为何会突然说起这些。
“不过,等你长大了,成为一名赶荒客的那一天,你就会明白。对一名赶荒客来说,不是你选择路线,而是路线选择你。”
说这话的时候,刘三行的神情格外郑重,仿佛在说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戴维像是听懂了,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明白。
他转过头,想要多问几句。却发现刘三行已经躺回座位之上,再次闭上了眼睛。
。。。。。。。。
兜兜转转七天之后,皮卡车后斗内的一半的油桶已经空了,从天穹九带出来的货物也所剩无几。而那些空出来的位置则堆满了捆得严严实实的兽皮和草药。
无人区里那只诡异的死鹿以及荒原上啊的凶案已经在戴维的脑海里渐渐淡去,狼山在他的视线中一天天变得高大,直至变成令人无法直视的庞然大物。
戴维知道,山下镇就要到了。
山下镇,说是镇子,其实是藏在狼山脚下一个隐秘的山沟沟里的村庄。
镇子方圆不过百里,百余户人家,男女老少加起来不过数百人。
俗话说,靠山吃山。
因为就在狼山脚下,和荒原上游牧的牧民比起来,镇上荒民的生活倒是富足得多。
男人们大多选择进山狩猎采药,然后用皮毛草药换些生活必需品。
体弱的老人妇女则可以在镇子周边的坡地上种些大麦玉米,也能维持生计。
唯一的困难就是这里实在太过偏远,几乎没有赶荒客愿意千里迢迢来到这个与外界隔绝的地方。
这也导致食盐、药品一类的生活物资成了镇上最紧缺的必需品。
好在镇上有一个小小的杂货铺,为镇民们解决了这个天大的难题。
杂货铺的老板姓刘,是一名赶荒客。
。。。。。。。。
飞扬的尘土之中,一辆老旧的皮卡车无视崎岖不平的黄土路,以极快的速度一头扎进小镇之中。
刹那间,宁静的镇子忽然变得喧闹起来,一群兴奋雀跃的孩童高声叫喊着跟在车子后奔跑,像是给车子装上了一条长长的尾巴。
多年以来,这辆皮卡车是连接山下镇和外界的唯一渠道。车子不仅为镇上的村民带来了紧缺的生活物资,也为镇上的孩子们带来了少有的快乐。
这一天是孩子们的节日,他们可以得到包装精美的糖果零食、从未见过的新奇玩具,当然,还有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并不喜欢却不得不读的各种书籍。
车子逐渐放缓速度,最后在一座小院子前停了下来。车尾扬起的尘土雨点般落在紧跟着车尾的孩童们的身上,将他们染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黄色土人。
“等一等,等一等。。。。。。”
刘三行刚一跳下车,就被那些兴奋的孩子们团团围住,动弹不得。
“分东西、分东西!”
孩子们一边高声叫喊着,一边不住拉扯着刘三行的袍子。
刘三行看了仍坐在驾驶位上的戴维一眼,有些无奈地说道:
“把东西拿出来分了。”
戴维点点头,下车从车斗里拖出两只沉重的包裹。
围在刘三行身边的孩童们“呼啦”一声全跑光了,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换成了戴维手中的包裹。
就在院口,一名看起来比戴维年长几岁,有着黑熊一般壮实身体的高大少年看着眼前的一切,咧开了嘴,笑得比那些抢到中意玩具的孩童还要开心。
一阵哄抢之后,孩童们心满意足地离开,只留下满头大汗的戴维和地上空空如也的两只包裹。
“岳哥,刘叔呢?”
戴维四周扫了一眼,却没有看见刘三行,只得问那名高个的壮实少年。
刘守岳冲着镇子东面努了努嘴,一边将两只沉重的米袋甩上了肩膀。超过三百斤的重量落在他厚实的肩膀上,几乎没有任何影响,仿佛那只是两袋轻飘飘的棉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