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冕池听见声音熟悉,站住一看,是青云堂主徐天德。
陪在徐天德身后的,是鬼门台台长季药守,以及徐天德的两个贴身侍奉柴戈和兰伍,还有多位青云堂的香主、鬼门台的医生。
覃冕池对徐天德不敢怠慢,但与谷三之间的事情,由于皇甫巨给谷三作证,辜婆婆强力质疑,使他意识到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处理。如今之计,只有赶紧给关大海禀报,先看关大海的意见再说。而且,覃冕池虽然年轻,但久侍关大海身旁,对于魁门几个高层之间的关系,也比较清楚。徐天德与林澹之间,关大海与林澹之间,关大海与徐天德之间,似乎都有些微妙,自己还是不说为妙。
“徐堂主,给您见礼。”他对徐天德恭恭敬敬抱拳致礼,侧身让开一旁,并未回答徐天德的问话。
徐天德稍一犹豫,笑道:“好,好,你要下山了吗?”客气一句,也就不问。想着覃冕池的身份,应该是关大海派遣他来办事。
但就是被徐天德这么临时一问,辜婆婆和皇甫巨已经赶至。
辜婆婆望着覃冕池的神情十分恼怒,被徐天德看在眼里,这令他十分疑惑。
辜婆婆看见徐天德,立刻说:“徐堂主,你来得正好,请你评评理。”
徐天德顿时预见到事情十分棘手,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一方是关大海的贴身侍奉,一方是备受林澹信任的厨娘,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厨娘,深藏绝世武功。但很显然,两方发生了极大矛盾,而且各不相让。联想到覃冕池刚才的表情,也能看出几分端倪。
毕竟是经历丰富的资深堂主,徐天德虽然知道棘手,却不慌张,微笑道:“辜婆婆莫急。”
辜婆婆指了指覃冕池,说:“我怎么可以不急,他平白无故诬赖谷三。这事不说个清楚,影响谷三的名誉。而且他不肯善罢甘休,摆明了要去搬救兵呢。”
覃冕池一声不吭。既然徐天德已经过问,他不好马上离开,但是打定了主意不开口。反正黑不能变白,白也不会变黑,自己亲身经历的事,说到哪里都不怕。
徐天德看到皇甫巨站在辜婆婆一侧,意识到在辜婆婆说的这件事上,鬼门台很可能与辜婆婆是同一立场,于是转头看了看季药守。但见他一脸茫然的样子,看上去并不知情。
说话之间,真腊和谷三也过来了。
徐天德微笑看着众人,说:“好,牙齿咬舌头,也是难免的事。大家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既然让我碰着了,做个和事佬,给你们评评理。”
听了辜婆婆刚才的话,他反而放心了。看来不是辜婆婆和覃冕池发生矛盾,而是覃冕池和谷三,年轻人血气方刚,难免意气用事。但正因为是年轻人之间发生争执,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大家把话说开,也就过去了。
可是徐天德没料到,自己估计错了。听到辜婆婆把事情说万,他心里一沉,知道话说满了,这事可不是自己能够做主的。
但话已出口,徐天德当然不会反悔。而且,如果当真发生了这种事,既然让自己碰上,可不能不管。
徐天德略略沉吟,说:“季台长,这里站着说话太冷,麻烦你安排一处地方,大家好好说说,你看怎么样?”
此时已有一些鬼门台医生听见动静,纷纷出来看热闹。徐天德知道,不用多久,此事必定传遍西罨幽谷。他不愿意事情闹得太大,无论哪方有过,将来都不好收场,
季药守连忙点头。他对于治病救人颇有研究,但对于处理这类事情不免六神无主。不是徐天德提醒,还真想不到。
一行人进了季药守弟子临时找到的一间空房,徐天德令柴戈和兰伍把守门口,令随自己而来的其他几个青云堂弟子往外二十步布岗,不许一切闲杂人等停留。他可不愿之前四大神医联手救助林澹时,满院站满鬼门台医生的情形重演。
他言辞简洁,但是非常果断,颇有威严,覃冕池不免心中一凛。
徐天德已得到关大海临时委任,暂代林澹的黄云堂堂主职位,按照职守,本也有权处理此类事情,只是他并不明言。
待有干系的几个人在房中站定,徐天德才说:“覃侍奉,谷侍奉,此事既然由你俩而起,请二位分别讲讲情况。”转头对季药守道:“季台长,烦你安排一人,纸笔记录。”
鬼门台的医生,一辈子都在诵读医典、手写药方,对于动纸动笔自然在行。季药守便令自己的弟子梁宝芝亲自记录。梁宝芝已经80有余,由他来做记录,当真是牛刀杀鸡。但季药守一言既出,梁宝芝也就不会推辞。
覃冕池说:“徐堂主,我没有什么补充。事情本就如此,我夜上鬼门台,听见谷三呼救,好心脱衣结绳救他。结果他恩将仇报,不但弃我于绝境,还把我的马推下万丈悬崖,试图掩盖。我来寻他说理,结果还不认。”
谷三说:“覃侍奉这么说我,我实在委屈。如果我干了他说的这件事,愿意死无葬身之地。我确实是昨天下午就到了鬼门台上,这里许多的医生都亲眼看见。昨天夜里一直在林堂主房内照顾,有皇甫医生作见证。”
徐天德见覃冕池和谷三两人都义愤填膺,各自申诉冤屈,光从神情看,,完全不辨真伪。虽然他世事沉浮,阅人无数,也经历过无数奇事,但也觉得此事太奇怪了。
略略思考,徐天德说:“走,我们去覃侍奉所说的坠崖之处看一看。”事情虽奇,但因为覃冕池和谷三所说完全相反,其中必有一人说谎。最好的办法,他觉得是先去现场。
对于徐天德的提议,大家都无异议。由覃冕池带路,众人出了鬼门台前厅,很快便到。
覃冕池站到路旁,指着下方深不见底的峭壁悬崖,将昨夜的经历大致细说了一遍。
徐天德越听越是皱眉,但是沉默不语。
辜婆婆走到覃冕池身旁,探头下看。此时正是中午,光线明亮,看到下方果然有一棵从根部折断的树根。树根之下,峭壁一泻而下,虽然偶有嶙峋,但是非常平滑。鬼门台之险峻,西罨幽谷中人皆知。只有一条盘山道路蜿蜒而上,环山各面都是绝壁。
皇甫巨忽然说:“奇怪,奇怪。”
众人都看着他。徐天德说:“皇甫医生,你觉得什么奇怪?”
皇甫巨指着深不见底的峭壁之下,自得一笑,道:“从这里摔下去,还能活着上来吗?”
辜婆婆一愣,但马上明白过来,双手一拍,笑道:“对啊,对啊。”看着覃冕池。
徐天德心里“咯噔”一下。其实他之所以一直紧缩眉头,就是因为刚一到此,就已发现这一疑点。按照覃冕池所说,他从峭壁上摔下去了,为什么全身毫发无伤?但是,此话可不能由自己点破。
覃冕池被众人瞧着,大声说:“可我就是从这里摔下去的!至于我为什么活着,我也没想明白。应该是天不亡我,让我来讨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