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太多,没有如果会怎么——有了如果又怎么——怎么怎么又怎么——”401的门终于打开了,一阵呼天喊地般的歌声冲出屋外,震的人耳膜发疼。
“快把声音关小点,这音量要算扰民了!”张山对开门的小姑娘说。
“啊,警察!我关,我马上关!”大概是从来没有跟警察打过交道,小姑娘给吓得一激灵。
“别害怕,我们只是来调查,也就是问几个问题。你多大了?父母在家吗?”张山用很亲切的语气说,谁都看得出来,面前这孩子太紧张了。
“十六。不在。”小姑娘怯怯地说,眼睛睁得溜圆,嘴唇抖了抖,似乎还是不明白警察的来意。
“那我们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可——可以。”小姑娘有一张肉乎乎的娃娃脸,肤色偏黑,头发束在脑后,编成一个独麻花辫,刘海毛绒绒的,带着明显的自来卷。但她虽然有一张挺饱满的脸,身子却很单薄,像风中的细柳。
“你叫啥名字?是在上高中吗?”张山又问。
“周伊尔。刚上高二。”周伊尔答。完了眨眨很清亮的眼睛,又说:“叔叔阿姨,你们要进来吗?”
“可以啊!如果你愿意,我们就进来跟你聊聊。”二人于是跟着周伊尔走进屋里。
“今天没去学校?”张山问。
“放月假,休息两天。”周伊尔很有礼貌地端过来两杯热水。
“真懂事!”李姒接过杯子,夸赞道。
“谢谢阿姨!”周伊尔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听的是什么歌?一直在唱‘怎么’、‘怎么’,到底怎么了?”张山故意说,想把气氛弄得轻松些。
“是现在最流行的一首歌,名字就叫《怎么》。唐燚唱的,已经连续三周榜单第一,听的人可多了!”一说到歌曲,周伊尔突然就不紧张了,眼睛里都闪着光。
“哦——他是你的偶像?”张山笑问。
“你又奥特了吧,现在不兴叫偶像,要叫爱豆!”李姒说。
“啥,爱豆?爱啥豆,绿豆,红豆,还是黄豆?”张山接着李姒的话在说,却逗趣地问着周伊尔。
“叔叔,你咋这么幽默呢?把我心目中的警察叔叔形象都给颠覆了。”周伊尔果然忍不住笑了。
“在你心目中,警察叔叔就是专门抓人的,还尤其喜欢抓小孩,是不是?”
“嘻嘻——嗯嗯!从小我妈就说,不听话会被警察叔叔抓走。”周伊尔一边说,一边捂住嘴笑个不停,“所以刚才看见你们,我好紧张,担心你们是来抓我的。嘻嘻——”
“你这么可爱一小姑娘,我们抓你干什么?不过,如果你逃学,我们也有可能把你抓回学校去!哈哈——”
“那我以后再也不敢逃学了!嘻嘻——”
“这么说你以前还真逃过学了?”张山抓住周伊尔话里的漏洞追问。
“额——逃过几次。就是——因为要去听燚哥的演唱会。叔叔、阿姨,你们知道的,学校周末都不带休息,就放个月假,还只有两天。燚哥来开一场演唱会多不容易啊,我怎么说也不能错过,是不是?燚哥在外地巡演,我不去勉强说得过去,他都到我们这里来了,我要是不去,还算什么薏米饭啊!所以只好逃课了......”周伊尔打开话痨模式,还眉飞色舞的。
“慢着,慢着,你说什么‘薏米饭’,啥意思?”张山饶有兴趣地听她说完,不解地问。
“我们这些唐燚的粉丝就叫薏米饭啊,全国各地的粉丝还都为他组建了应援站,名字都叫‘香喷喷的薏米饭’,我们这里也有。燚哥过来了,站里组织大家去应援,好多人自愿出钱出力!我是穷学生,就只能想办法去捧个场,或者平时帮他的新歌和新剧刷刷流量,也做不了什么。”周伊尔说完,一副很愧疚的样子。
“丫头,你跟他非亲非故的,对他这么好,他知道吗?就算是知道了,他会感激你吗?”张山这个年纪的人,就算年轻时也追过星,恐怕也难以理解现在的年轻人疯狂到无底线的追星行为。
“我干嘛要他感激我啊,只要他歌曲能上排行榜,电视剧能流量爆棚,我就很高兴啊!叔叔,我们就是单纯地为了爱豆,就是真的爱他。要是有什么目的,那多俗啊!”周伊尔下巴一扬,很自豪地说。
“丫头,知道什么叫盲目吗?我看这就叫盲目!”张山伸出一个指头,很有力地向空中一指说,那架势像极了一个正在给孩子上政治课的爸爸。张山家中的确有一个正在上学的儿子,大约父子二人对话时就是这样的场景。
“行了,师傅,现在的孩子都有自己的想法,你又不明白,就不要不懂装懂了!咱们还是说正题吧。”李姒赶紧截住话题,因为她知道,一旦让张山尽情发挥,结果必然是排山倒海般没完没了,一发不可收拾。张山闻言,只好悻悻地止住谈兴,毕竟正事要紧,孩子的思想工作可以慢慢再做。
“你现在是放月假,这么说上午你也在家里?”李姒问周伊尔。
“嗯,在,一直在家。”
“那个跟你一般大的小姑娘被花盘砸伤的事,你知道吗?”
“谁被花盘砸伤了?我不知道啊!”周伊尔惊惧地睁大眼睛,两手交握在胸前,“被花盘砸伤,这不是飞来横祸吗?”
“是啊,就在你们楼下。你到现在都没听说过?”
“那丫头还真跟你一般大,十六岁,读高二。”张山接过话说。
“叫啥?不会是我们学校的吧!”周伊尔又好奇又担心。
“郝思斯,认识不?”
“郝思斯!是她?怎么会,她不住我们这儿啊!”周伊尔居然真的认识郝思斯。
“真的认识?这么巧!她跟你是同学?”
“初中同学,现在是一个学校,不过不同班。她怎么会——太吓人了!她没事吧?”周伊尔仍然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目前还在重症监护室,没有完全脱离危险。你这同学本来高高兴兴的,谁知祸从天降,真可怜!”张山说,“你们是同学,关系咋样?”
“一般吧。她其实挺厉害,不是很好相处。我跟她也就那样吧,不算好朋友。”
“在一个高中,应该也有来往吧?”
“来往不多,其实还跟她还有一点矛盾......就是回学校看老师那次,搞得有点不愉快......”周伊尔的拇指轻轻掐着食指,犹犹豫豫地继续说,“我们几个同学给老师买了礼物,被她讽刺是马屁精......我们都挺生气,不过也没跟她计较。其实,她妒忌心挺强,喜欢争风吃醋,不是很——不太招人喜欢......”
“你说她妒忌心强,好争风吃醋,怎么看出来的?”
“就是......她喜欢抢别人的男朋友。不过不是我,叔叔、阿姨,你们别误会啊,一会要是让我妈知道了,非骂死我不可!”周伊尔捂住嘴巴,很后悔自己说着说着都快把秘密给暴露了。“我是跟她关系不好,但我也不希望她出事,真的,我发誓!”周伊尔突然意识到,这时说郝思斯的不是对自己很不利,于是赶紧表明态度道。
“哈哈,别担心,我们来就是为了调查这事,找出这花盘是从哪掉下来的,这花盘掉下来砸伤了人,它的主人得为这事负责,你说是不是?”张山安慰道。
“嗯,那你们找到它的主人是谁了吗?”周伊尔点头,又很期待地问。
“我们正在调查。你上午在家里,十一点半前后有没有听到什么,看到什么?”
“十一点半......当时我正在忙着给燚哥的电视剧刷流量,然后——接了一个电话,是我妈打的,说给我点了外卖。然后,就没了,我继续刷流量,直到送外卖的来。没听见啥,也没看见啥。”
“给哪部电视剧刷流量?”
“《恋恋惊魂》,名字有点恐怖,但其实又甜又虐。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