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天上午在家吗？”张山问。
“不在。”邵秦的回答很快速简洁。
“那你在哪里？干什么？”
“南昌。比赛。”
“游戏比赛？”
“是。”
“赢了吗？”张山眼睛笑笑的，透出探究之意。
“是。”
“得了第几？”
“第三。全国赛。”邵秦目光一沉，又一闪。
“不错。”张山点点头，一副很在行、很满意的样子，“刚才听你打电话，是不是很快又要比赛？估计就会是第一。”
“争取吧。”邵秦笑一笑，露出该有的稚气。
“什么时间回到家的？”
“九点多，昨天晚上。有车票为证。”邵秦拿出一张浅蓝色火车票，时间的确显示是昨天，身份信息和姓名也都吻合。
“你刚成年就一个人单独生活，父母不担心吗？”张山看着眼前的邵秦，年龄跟自己的儿子相差无几，本应该坐在教室里学习，却在靠终日打游戏谋生，过早地失去了年轻人的活泼与阳光，心里不由得隐隐作痛。
“还好。”谈到父母，邵秦还是面无表情，语气冷淡。两个字的回答让人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到底是指自己生活的还好，还是指父母为他担忧的程度还好。
“父母是做什么的？”
“做生意。”
“做什么生意的？”张山刨根问底。
“服装。”
“办厂还是开店？”张山继续追问。
“办厂。”
“那估计挺忙。”张山再看一眼邵秦无精打采的脸，“经常跟父母联系吗？”
“少。”邵秦突然打了一个哈欠，仿佛对这个话题感到兴趣索然。
“还是要多联系一下父母，他们肯定挺操心的。”张山却并不转换话题，反而劝解道。
“他们忙。”邵秦睫毛一抖，看了看张山，但语气还是雷打不变的淡漠。
“再忙他们都是关心你、牵挂你的。”张山语重心长地说。邵秦却皱皱眉头，抿抿嘴唇，不说话了。
“你人不在家，阳台上有没有放花盆？昨天刮风，如果有花盆，也有可能掉下楼去。”李姒一看二人的谈话冷了场，插进来说。
“没有。我不喜欢花。不信你们可以搜。”邵秦双手又往裤子口袋里一插，歪着头说。
“我们就是看看，调查了解情况，还请你理解啊！”张山察觉到邵秦眼里的一丝戒备，拍拍他的肩头说。张山和李姒向阳台走过去。经过卧室时闻到一股臭袜子混着汗水发酵的气味，李姒抬手在鼻子前略略遮掩，张山脱口而出一句调侃的话：“你这屋子里的气味可以防蚊子、蟑螂吧！”
“嘿嘿——”邵秦摸着后脖颈，不好意思地笑笑，右边嘴角露出一个细小的虎牙。原来他笑起来是一个如此可爱的男孩。
张山和李姒来到阳台，发现那里除了厚厚的灰尘，什么也没有。
“这地方你来的不多吧。门要常打开来，通通气。”张山顺手把卧室通向阳台的门敞开。
“基本不来。”
“你吃饭怎么办？自己会做吗？”张山问。
“不会。点外卖。”
“顿顿吃外卖啊？没营养，也不健康。”
“还好。习惯了。”
“这可不是好习惯！你还是个孩子，还在长身体，不能就这么对付！”张山苦口婆心地说。
“还好。”又是这两个字回答，仿佛他的生活就像很多人标榜的那样，一切都云淡风轻。
“好啥好，这样不好！”张山手往腰上一插，严肃地说，“可不能这样摧残身体！你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什么都不当回事，等身体毁了，就后悔莫及了！”
邵秦又咧开嘴笑了，像一个正被父亲温声软语呵责的孩子，虽有抗拒，心里却轻松快乐，笑容又甜又暖。
“别光笑，要当回事！”张山指一指邵秦，“不知天高地厚，主意还大，这样的小子最让父母操心。”
邵秦又摸摸后脖颈，屋里的气氛融洽了许多。这时，大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还伴着一个男人的喊声：“有人吗？”
邵秦打开门。
“外卖。用餐愉快！”一个黄头盔、黄马甲的外卖小哥递进来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
邵秦接过袋子。
“昨天把您的汤弄泼了，今天送您一杯饮料。”黑脸堂的外卖小哥又说。
“昨天？昨天什么时候，晚上吗？”张山心里一动，问。
“上午。啊？——”猛然看见屋里还有两个警察，外卖小哥惊讶地合不拢嘴了。邵秦冷着的脸猛地紧张了起来，嘴唇抖抖，似乎有话要说。
张山朝邵秦摆摆手，示意他先不要说，转头颇严肃地问外卖小哥：“你确定是送到这里，交给他的吗？”
“是——是的，是他，我确定。这……”外卖小哥不明就里，结结巴巴地说，被烈日烤灼得又红又黑的脸上淌着汗水。
“大概几点？”
“一点多……接近两点。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楼梯口外面有好大一摊血，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外卖小哥恢复了正常，擦擦汗水说。
“当时他也是这样收了东西？”
“是。不过光着膀子，没穿上衣。”外卖小哥如实说。
“你在楼下看到地上有血，进楼道后除了给他送外卖，还看到其他什么情况了吗？”
“其他……我其实不止送了他这一家，还给对门送了。”外卖小哥指指周伊尔家，“取餐的是个小姑娘。我先送的对门，后送的这边。我把东西交给他时，那边的门又开了，有两个小姑娘探着脑袋往这边看。”
“在看他？说什么了吗？”
“反正在看这边，具体看啥，我不清楚。当时没人说话，后来就不知道了。”外卖小哥瞟一眼邵秦，大约是在心里猜测，这个算得上是这片街区点外卖最多的男孩，到底和昨天楼下的那滩血有什么关系。
“警察同志，发生什么事了？”外卖小哥终于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问道。
“昨天上午有个小姑娘从楼下经过，被花盆砸伤了。”
“啊，这可是飞来横祸，那我得小心点！”小哥倒吸一口凉气，又说，“我昨天过来时没看到楼下有人，送完餐就离开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说完后，张山伸过手来同他握了一握，并表示了感谢。外卖小哥就下楼去了。
“你想说什么？”张山和李姒重新进到客厅，两人对着邵秦问道，三个人都是一脸严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