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渐亮的天光将整个世间从沉睡中轻轻唤醒。白色的雾气在山林间升腾而起,让这片山林看起来如同仙境一般,如梦如幻。浓浓的白雾氤氲在林中的小木屋四周,让小木屋好似沐浴在雾气中一般,如诗如画。
东方天际,太阳似乎仍在被窝中挣扎,始终不肯探出头来。阳光将天际晕染成一片橘黄,慵懒的气息油然而生。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似乎终于起床,自远山后头悄然探出脸来。一缕缕略显柔和的光芒挣脱束缚,笔直地自树木间的缝隙投射过来,将浓浓的雾气悄然驱散。
一缕缕柔和光线自木屋大门透了进去,昏暗的屋子瞬间变得明亮。一缕光线轻轻落在斜靠于墙的金雨寄那白净的面庞上,金雨寄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来。
这般明显的变化,金雨寄自是适应不了,下意识想要抬手遮挡,睡眼朦胧间,却发现动弹不得。
金雨寄只好迅速闭上眼睛,酝酿半晌,这才缓缓睁开一条缝隙,慢慢适应这般光明。些许念头在心中升起,她这才恍然,自己如今已然成了阶下囚。
当透进屋子的光线不再刺眼,金雨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圈,发觉自己仍旧斜躺在桌案一旁。不待她细细思索,口干舌燥,腹部空荡的感觉直击脑海,让她再无一丝遐想的空闲。
屋外似乎并不算安静,除却“叮叮当当”的清脆铃声与“叮叮咚咚”的水声外,似乎还夹杂着一阵轻微的衣袂破空声,以及一阵时而急促,时而悠然的“呜呜”声。和着这“呜呜”声响起的,似乎还有一道软剑轻颤声。
这般饥饿感与干渴感,于金雨寄而言,着实算不得什么。可她思索再三,又觉得没必要忍。毕竟,除却被挠痒痒外,昨日晚间那家伙竟是再未有何动作,想来是不会杀自己的。
一念及此,金雨寄扯开嗓子叫嚷起来:“有人么?”
过得片刻,见无人回应,金雨寄又扯开嗓子大喊:“喂!有人么?来人啊,我要如厕!”
这喊声着实不轻,在屋中瞬间炸响,又仿佛有一道气浪破门而出,在山林中回荡不止。
屋子外,离洛后背靠着墙根席地而坐,百无聊赖地看着李轻楼练剑。
李轻楼施展着身法,身形在空地上如舞伎一般肆意飘动。他手中的那把软剑似乎有了灵性一般,时而平直刚硬如坚冰,时而弯曲如灵蛇爬行。
李轻楼修为不俗,一举一动自是潇洒自如。离洛瞧得却是兴致缺缺,似乎这般动作,于他而言不过是寻常一般。
忽而屋中响起一道震天吼叫声,将李轻楼潇洒的动作硬生生阻断。只见李轻楼身子在空中微微一晃,似乎重心不稳,陡地朝地上跌落。
眼看李轻楼便要摔在地上,急切间,李轻楼气运掌心,他手中那把长剑立马变得平直。剑尖刺地,发出“叮”的一声轻响,李轻楼却借着这一反弹力道,身子在空中一翻,衣袂翻飞间,便已稳稳落地。
离洛偏头瞧了一眼门口处,又扭头看向李轻楼,面上露出一抹笑意,“师侄这是心志不坚呐,瞧你,不就一道响雷么?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李轻楼面不改色地说道:“师叔此言差矣,眼瞧着身法有些生疏,这不,趁着空当习练一下这招孤鹜齐飞。”
离洛失笑,“这哪里是孤鹜齐飞,分明是母鸡扑腾。”
李轻楼轻笑一下,抬头自屋门口瞧进去一眼,说道:“师叔,那小妖精可是要如厕,你要是不去,当心晚些时候熏死人。”
离洛迟疑一阵,说道:“管她呢,用过早饭咱就走了,熏不着的。。。”
这般说完,离洛却是缓缓起身,朝屋子里走去。
蹲在金雨寄身前,离洛伸出手指,在金雨寄身上轻点几下。这般做完便不再管她,起身就走。
金雨寄气运周身,活动几下略显僵硬的身子,面上不由露出一丝欣喜,瞧见离洛走到门口的身影,开口道:“喂,有吃的么?”
离洛头也不回,“没有。”
金雨寄撇撇嘴,喃喃道:“小气。。。”,忽而肚皮里响起一道进气声,听来含混不清有如放气。不自觉的,一丝嫣红悄然爬上金雨寄面颊。
金雨寄几步奔出门去,慌慌张张朝木屋右侧的茅草屋过去。
金雨寄匆忙的脚步自是引起了李轻楼的注意,不由好奇道:“怎的了这是?”
离洛一边转身朝木屋左侧过去,一边淡淡道:“内急,要不你去帮帮忙?”
“。。。”李轻楼无语,又瞅见离洛的动作,开口道:“你去哪?”
“用早饭。”
“早饭。。。”李轻楼微感疑惑,用早饭去那边做什么?忽而微风送来一阵淡淡香气,那是肉的香气。
李轻楼忽而恍然,忽而疑惑。恍然的是离洛定是朝着肉香而去,疑惑的是,也不见这小子有何动作,怎的却有肉香传来?难不成,此处尚有旁人在?
眼瞧着离洛的身影拐过左侧木屋消失不见,李轻楼不再迟疑,抬脚追了过去。
木屋左侧青草掩映下有一条泥土小道,略微弯曲着朝左前方延伸开去,又在不远的前方朝着左侧陡地一折,被灌木丛遮挡,不知去往了何处。
李轻楼走到拐弯处一转身,便见前方的小路斜着朝下方插去。小路右侧生着一片竹林,一条小溪在一片翠绿的竹叶掩映下缓缓流淌,发出一阵“叮叮咚咚”的声响。
忽而一阵微风拂过,一股浓郁的肉香便扑鼻而来,瞧着已然在下方小路尽头转身的离洛,李轻楼加快了脚步,带着一颗好奇的心追了上去。
李轻楼倒想瞧瞧,这一夜未见,又是从何处冒出另一个人来。
走到小路尽头,李轻楼一转身,视野变得豁然开朗起来。只见前方是一片略小的空地,其上绿草如茵。
一片浅草似乎刚冒出头来,那嫩绿的叶泛着春的气息,瞧来诱惑至极,直让人想要扑上去轻轻咬得一口。
忽而右侧响起一阵清脆的铃声,李轻楼偏头一瞧,却见草地右侧挨着竹林的地方,一匹白马口中嚼着嫩草,抬起头朝自己瞧来。
那白马瞧得自己一眼,旋即打得一声响鼻,又低下头去,用嘴轻轻撕扯下方的青草。白马脖子上挂着一铃铛,有了动力后在下方轻轻摇摆起来。
李轻楼四下一望,除了离洛外,哪里还有人影。
走过草地,前方出现一条小溪。小溪水流平缓,并无落差过大之处。溪水清澈见底,能瞧得见下方的沙石。
李轻楼视线朝着离洛投射过去,却是被见到的景象惊得微微愣住。
小溪之上,左右两侧均用两根略短的竹子交叉绑在一起,形成两个“X”形的竹架。两个竹架均已插进溪水底下的沙石之中,看起来极为稳固。
两个竹架上方横着一根青竹,青竹略长,自两侧的竹架处尚且余出一尺多来。
在这横着的青竹中间位置处,交叉用藤条绑着一根被劈成两半的略短青竹。这略短的青竹一头伸在水里,一头伸在空中。
下方的溪水略微湍急,冲力带动着青竹伸入水里的那头,向水流方向缓缓转去。这一头刚被冲出水面,另一头又随着惯性转进水里。如此循环往复,这根被劈成两半的略短青竹似乎得了源源不断的动力一般,不停地转动起来,从未停歇过。
那根横在水上的略长青竹自竹架处冒出一尺多长来,此时却是被人串上了两只已拔光毛的鸟。
在那被拔光浑身羽毛的鸟下方,是一处溪水够不到的沙石干地,此刻那干地上生起一堆火来,火焰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却始终脱离不了上方的横竹四周。
竹架两侧的四只鸟,随着旋转不停的横竹缓缓翻转起来,以匀速转过下方的火焰,带起一阵浓郁的肉香。
愣得片刻,李轻楼不禁为这般奇思妙想啧啧称叹,“师叔当真是天纵奇才。这般奇妙的想法,就是打死我也想不出来。初时闻到这般肉香,私以为是有人与师叔同行,没成想,却是这鸟自个儿在烤。。。”
离洛是个很谦虚的人,轻轻一笑,说道:“不过是懒得自己动手,便借这自然之力一用。细说起来,只是雕虫小技罢了。”
李轻楼摇摇头,说道:“师叔此言差矣,我在这世间存活四十余载,可是首次见到这般怪异情形。即便这世间已不缺聪颖之人,如师叔这般能将奇思妙想运用至实际之人,却是端的少见。”
离洛摇摇头,笑而不语。瞧着横竹上野鸡的皮色,怕是尚且要等好一阵子。
金雨寄自茅房出来,忽而闻得一阵浓郁肉香,肚皮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吞咽着口水,金雨寄耸动几下鼻子,朝着肉香来的方位寻了过去。
来到小溪边,她一眼瞧见前方溪水上随着横竹转动不停的几只鸟。细细一瞧,却见坐于岸边的俩人离着那竹架老远,压根儿也没有动过横竹一丝一毫。
金雨寄面上升起一抹惊骇之色,心道:这俩人,莫非已到了隔空御物之境?不可能啊,这般距离,连归海境的大宗师都做不到!
金雨寄犹豫不决,迟疑再三,终究还是朝着岸边俩人过去。
“你们,施了什么妖法?”金雨寄立在俩人身后,小心翼翼问。
离洛扭过头来,目光带着一丝探寻的意味,“你指的什么?”
金雨寄脱口而出:“这竹架啊,你们到底施了什么妖法?”
离洛扭头瞧得一眼竹架,心头恍然,说道:“咳咳,听说过乾坤大挪移么?”
“乾坤大挪移?没听过,那是什么?”金雨寄眼神之中带起一丝疑惑。
“乾坤大挪移乃一绝世神功,所谓神功,便是功成之时,有如神助。顾名思义,若是乾坤大挪移修习大成,举手投足之间,便能挪移天地。。。”离洛胡诌八扯道。
“这。。。当真这般厉害?”金雨寄惊骇莫名,虽是未曾听闻过,可觉着这神功着实霸气。听离洛淡淡说来,竟是有种不明觉厉的味道。
离洛一指转动不停的竹架,说道:“乾坤大挪移一共七层境界,我如今不过将将练至第一层,便已能隔空御物,你说厉害不厉害。。。”
金雨寄骇然不已,循着离洛指去的方向前行几步,却并未感受到有何异乎寻常的气机波动。她不由疑惑地回头,却见李轻楼面上一阵怪异神情,再转向离洛,对方却是一脸淡淡的笑意。
金雨寄又盯着那竹架细细瞧来,思索再三,总算明了其中的奥妙,不由恼怒回头,说道:“你,你戏弄我?!”
离洛自是不会承认,一边过去将竹架下的火堆熄灭,一边随意开口:“戏弄你,我有什么好处?说了有神功,你偏生不信,非要我一掌拍死你你才信么?”
金雨寄虽是未曾见过这般情形,可她又不笨,哪里会被离洛三言两语忽悠过去,说道:“你骗人!那分明是水之力,哪里是什么隔空御物?”
熄灭火堆,离洛又自怀中掏出一个小陶罐,开始往横竹末端那已烤得焦黄的野鸡身上撒调料,“水又不是人,哪来的力?”
“这。。。”金雨寄一时语塞,旋即却开始强词夺理:“我不管,你定是骗我的,这世间哪有什么神功!”
不待离洛回话,金雨寄又闻到那撒上调料后,比先前更为浓郁的肉香,不由小心翼翼道:“我,我饿了。。。”
离洛将四只烤野鸡都撒上调料,递给李轻楼一只,自己捏了一只在手里,瞥了金雨寄一眼,说道:“与我何干?”
金雨寄不甘心,想到不能硬来,略微一酝酿,便已梨花带雨,哽咽道:“你,你欺负人,整整一夜都未让人家用过一点饭食,还说与你无关。。。”
离洛原本浑不在意,可终究听来有些心烦,略微一思索,说道:“要吃自己拿。”
金雨寄一抹眼泪,面上升起一抹笑意,开心道:“这可是你说的,大叔你作证,别待会儿又不承认!”
这般说完,金雨寄不待离洛回应,转身便朝那仍旧转个不停的横木过去,干净利落地扒下一只,直往口中塞去。
片刻后,双眼微红的少女面上升起一抹满足。口中尚且包着野鸡肉,便含混不清地说道:“哇,好香,好吃。。。”
坐在岸边的俩人,尽皆两手捧着烤野鸡,一脸呆若木鸡地望着一套操作如行云流水般利落的少女,先前那一丝丝怜悯瞬间化作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