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娣无法从痴情里解脱出来,这的确是事实。这时,她毫不犹豫地从手提包掏出刚发的工资38元钱递给有水,她说要全部买下桔子。她相信这些钱足够抵消桔子。当然买桔子不是天娣的真正意图,她是想有水早些回家避寒。之前,她曾躲在远处一角,全神贯注着有水面前那两箩筐桔子的销售进度,当看见有水的目光流露出失望的神态,她的心“卟嗵卟嗵”的跳个不停……
有水没伸出手去接钱,他不稀罕天娣的钱。
天娣以为有水嫌钱不够,说这是刚收到的一个月工资,要是钱不够,叫有水跟她回宿舍要。说着,天娣跨前一步,把钱塞到有水手里。
有水甩开天娣的手,说:“你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很了不起吗?”
天娣的眼睛湿润了,“有水,这些钱都是我辛辛苦苦挣来的啊!”
有水不加思索,“哼,我把桔子扔到绥江河也不卖给你!”说完,收拾箩筐,动身要走。
天娣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用了十二万分的主动去表达了诚意,竟然得不到有水的报答。这让她很痛心,眼睛如同加工厂不断制造出泪水来,但泪水淌下的那一刻,她扭过头去,把泪水咽下了。咽下去的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
有水只顾把箩筐架在车尾架上。
“有水。”天娣上前抓住有水的手臂,似乎有话要说。
有水头也不回用力甩开天娣的手,以至天娣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踉跄几步,摔了一跤。
天娣摔得很重,双手捧住扭伤的脚板,嘴里在声嘶力竭“哎哟,哎哟”,她在“哎哟”声中目视着有水,希望有水拿出善意,拿出爱心,伸手去拉她一把。然而,她看到有水的眼睛没有一丝亮光,冷酷的表情如同动物公园里的动物。天娣心里愤愤地说:我与你不能成为夫妻,并不说明我心里装不下你,你为什么恨我恨到咬牙切齿呢?
有水鼓着一肚气,要摆脱天娣,推起自行车要走。
见有水越走越远,天娣突然放大嗓门喊道:有水,等一等——
尽管天娣的喊叫声如雷鸣般响,可有水却像个聋人似的无动于衷,继续往前行——地面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沉重的脚印。
望着这一条长长的、沉重的脚印展现在自己眼前,天娣突然仰天大喊:我古天娣愿意把自己比作有水脚下的泥泞,任由他踩踏,最好把我踩成肉酱,算是我还他的人情债。
这个时候,猴子三急忙跑了过来,问天娣的脚伤得怎样。
天娣想站立起来,却感觉到脚板疼痛钻心,一阵疼痛过去之后,她从手袋掏出一份《柑桔防寒技术》资料塞到猴子三手里,叫他回去交给有水。
猴子三怕有水说他多事不敢拿,于是转了话锋,关心地问天娣的脚伤得重不重,要不要打个电话给顾宗仁。
天娣没有想过要找顾宗仁,也不想求顾宗仁。然而,猴子三却玩起小聪明,不经天娣同意便像只猴子似的朝着公共电话亭跑去。
这个该死的猴子三竟然在电话里只字不提天娣扭伤脚,而是故意刺激顾宗仁,说天娣约了有水在县城幽会。说完,他一边放下话筒,一边得意忘形的自言自语:谁叫你顾宗仁出尔反尔?
原来,猴子三是要搞报复,他对顾宗仁承诺批判完有水后立即调他到公社文化站工作至今却不兑现,为此他非常恼怒。
“真是岂有此理!”顾宗仁一边说,一边举起话筒重重地砸在办公桌面上,话筒被砸开了一条裂缝。他说这话是冲着有水去的,因为一连几个月,天娣写给有水的信件像雪片似的飞到大队部(可糟糕的是,天娣寄到大队部的信件还未转交给有水就被顾宗仁扣压住了),见天娣频频给有水写信,顾宗仁大为恼火,但他恼火的不是天娣,而是有水,他认为没有有水的主动写信,就不会有天娣的回信;天娣跟有水约会,绝对是有水勾引。顾宗仁重新拿起话筒,想打电话到公社找老程,怎知话筒坏了,一怒之下,他随手把话筒线扯断,跟着把话筒扔出门外。
老程刚好进门,见话筒朝着自己脑袋飞来,迅即把脑袋一歪,躲过一劫。老程是公社的一位保卫干部,与顾宗仁是好朋友。既然来得巧,顾宗仁便把老程叫到门外,吩咐他带上几个民兵悄悄的将有水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