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沧桑,夜未央,子规哀啼长,啼落长安一片殇。无边血茫茫,纷纷路上遗民欲断肠。回首望,山河已芜荒。何日再见故国光,谁为新世皇?”
朦胧中,叶煌似乎又看见了那一晚亡国的景象,叛军攻入皇城直入皇宫,他们挥舞着屠刀肆意屠杀着敢于反抗的禁卫军和宫人。那一晚,他见到了最刚烈的人,也见到了最软弱的人。一个人既可以为了尊严抛头颅洒热血,挥动自己所能拿到的兵器奋勇杀敌,也可以为了活命而卑躬屈膝,摇尾乞怜。
在那个血腥的夜晚,死去的人的尸体一个压着一个,无数的鲜血迸发出来又落下,在地上汇入混合,最后凝固成黯淡的褐色。断肢遍地洒落,破碎残缺的兵器也随处可见,厮杀声不绝于耳。年幼的叶煌静坐在门槛,看着叛军冲击着那最后一道防线,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不出声也没有哭。宫女太监只顾着收拾细软急着逃命,而平日里那些养尊处优只会勾心斗角的贵妃娘娘们现在却抱在了一起放声大哭,都是狼狈不堪的模样。
不知道谁在后宫里放了一把大火,伴随其而来的除了更加惊骇的尖叫声还有迷眼呛人的浓烟。叶煌被这一阵浓烟熏出了眼泪,喉咙也是呛得不行,正难受之际,忽然被人用湿毛巾捂住了口鼻,叶煌下意识的挣扎呼喊了一番,却瞥见抱住自己的人是一个蒙着脸面的男人。叶煌知道,这是一直跟在父皇身边的影侍卫,现在的话,应该是来趁乱带自己逃出去的吧,甚至于那把火都是他放的。叶煌闭上了眼,不再乱动,影侍卫心中了然,也不言语,便抱着叶煌腾空跃出宫墙。
从那之后,叶煌便不是那个大夏天国的二皇子了,而屹立了二百年的夏国也在这一战被宣告出局。在攻克夏国国都的第三日,夏国最后一位皇帝,叶煌的生父叶延被判凌迟,谥“厉”,皇室直系七十六人,三位亲王尽数被判腰斩,其余诸位无非是充军软禁。
叶煌听到这个消息时,心情的波动也没有那么大,若是之前的父王他或许会为其痛哭哀悼,但死的父皇已经不是那个人了,他,早就变了。
“二皇子,以后的路就要您一人走了。”在将一切都处理好了之后,影侍卫向着叶煌辞别。
“值得吗?为了那个暴君去送死,真的值得吗?”叶煌盯着他的眼睛问道。影侍卫楞了一下,觉得这位皇子的表现真的不像是个十岁的孩子,他藏在面具之下的那张脸似乎笑了。
“知遇之恩,以死为报。”
“你叫什么名字?”叶煌问,影侍卫却摆摆手,没有回答,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叶煌从梦中醒来,此时天仍是漆黑一片,叶煌想了想,也没继续倒下睡,他快速穿好衣服就出了帐篷。
“少镖头,您醒了?不再多睡会儿?”叶煌才刚刚走出帐篷,就被一个身形佝偻的老者发现了。
“是啊和叔,毕竟不能睡那么沉。”叶煌笑笑。他十年前被影侍卫安置在一个叶延早就安排好的一个镖局里,对外称是镖头养在老家的亲生儿子,改名叫李润成。而镖头,就是叶延的死侍。
打那时起,叶煌就接受了现在的身份,他要做的就是好好活下来。至于复仇,说真的他自己却完全没有想过。他对叶延很失望,尽管那是他曾经仰慕过的父皇,叶煌一直觉得当叶延征高阳凯旋带回来那个女人后,他的父皇就已经死了。那曾经英明神武的男人变得骄奢淫逸,残暴不堪,而对他彻底的失望是他下令处死禁言的母后。
叶煌从来没有想到那个女人居然这样的妖惑,以至于连与父皇向来情深的母后也能被父皇冷漠的处死。说不恨是不可能的,但叶煌更恨的是自己的父皇,那女人说到底也不过是工具罢了,而叶延身为一国之君却耽迷于敌人所献上的女人,以至于不能明辨是非。
一念及此,叶煌不由得冷笑一声,倒是把一旁的老者吓了一跳。叶煌只能尴尬的笑笑,打个哈哈就敷衍过去了。老者倒也没有多问什么,只当他是做了个什么梦。
老者名叫廖局,是跟着镖局总镖头李荣的老人了,一直忠心耿耿,这么多年来也是他来教导叶煌镖局的相关知识技能,也是叶煌真正信得过的少数人之一。
“廖叔,昨晚没发生什么事吧?”叶煌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了筋骨,习惯性的问一声。
“若是发生了什么事,少镖头何以能安稳睡到醒?”廖局笑笑。
“我可睡的不怎么安心。”叶煌也笑笑。
虽然大家都知道一夜无事发生,但是出于镖师的谨慎,仍旧是要提上一句。他们这次押送的东西的价值可算不得便宜,镖局里面近半的人手都出来了,并且出发之前就得知可能有几个势力会对其下手,这可由不得他们不谨慎,更何况是这种树林。原本他们计划在头一天天黑之前就穿过这片树林,谁知道就在进入树林之前遭遇了一波伏击,虽说他们将对面打退了,自己却还是有些兄弟挂了彩,而且叶煌有预感,那可能只是试探的一波。
“轰”的一声从远方响起,叶煌一惊,只觉一股霸道的气息自远处袭来,尽管并不是对着自己而来,叶煌也觉得有些压迫,他的右手不禁摸向了背后的刀柄。
压迫来的快也去得快,那股力量并没有持续太久就消散了,叶煌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点点,却仍旧谨慎。
“小庄,小罗,你们两个跟我一起过去瞧瞧发生了什么。廖叔,把没受伤的兄弟都叫醒,让大家加强警惕,多注意一下,等下等我们回来咱就出发。”叶煌在心里合计了一下,迅速做出决断,廖局知道可能真的会有什么发生,点点头也去张罗去了。
叶煌三人迅速出了营地,向着发出声响的地方奔去。
此时的苏岭琊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如今面临着一个很尴尬的情形,可能是出来的时候太急了,也可能是因为他太久没有出过村子,反正他现在是真的迷路了,现在只能在树林里打转转。
“谁说的这是个小树林啊,明明就是一片森林了。”苏岭琊抱怨着,他本来就还带着一大堆东西,虽说这些东西的重量对刚刚悟道的他来说算是不值一提,但这些杂乱的东西一直贴着他也会让人觉得很烦。苏岭琊想起祖丁曾经跟他描述过的空间法器,不由得一阵向往,心想有机会也得搞一个玩玩。
抱怨归抱怨,路还是要自己走的。苏岭琊扛起自己的包裹继续向前走着,不知道方向就随便选一个咯,话说,要不就沿着自己劈开的那条走?似乎出的去的样子。于是苏岭琊就决定了自己的方向,草率而实在!
走着走着,苏岭琊突然觉得自己周围好像有些不对,空气之中好像有了一丝杀气。似乎埋伏着,蓄势待发,时刻准备着给自己致命一击。
可能遇到强盗了?苏岭琊觉得有些稀奇,这种词语往往出现在村里老人的故事中,跟以前的自己关系的确不怎么大,不过就算在这里遇到了,苏岭琊也不会觉得奇怪。苏岭琊反倒是兴奋起来,他对这些恶人没什么畏惧感,反倒觉得最好来个穷凶极恶之徒来给自己练练手,让自己提升一下实战能力。
遗憾的是,苏岭琊虽然感觉到对面人不少,但是对方仍旧是按兵不动,这就让他有点难受。
都做强盗土匪了还这么怂的吗?苏岭琊竟然开始嫌弃起对面的胆量来了。最烦的就是,对面不出来他就无法完全确认对面的身份,万一错杀岂不是很尴尬?要不自己再在这里徘徊一下,看看他们出不出来?
苏岭琊越想越觉得自己挺机智的,他干脆靠着一棵大树眯起眼来,反正也还是晚上,眯一眯也不是什么违背常理的事情。
幸运的是,对面这次没让他等太久,苏岭琊眯上眼不太久,就听得一声嘹亮的口哨声,他兴奋的睁开眼,却发现对面人是出来了,但是除了一个之外,其他的好像都不是奔着自己来的,而是,另一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三个陌生人?!
苏岭琊有些疑惑也有些气愤,凭什么就派一个人来敷衍我?一怒之下,苏岭琊右手抬起,举起那一柄刚凝成木剑将扑过来的那个人一刀两断,而后抛下行李向着剩下的十几个人扑去。
叶煌想到了这里可能也有埋伏,于是一路上都很小心,果不其然当他们刚到达这里,两侧的草丛树上都跳下了许多蒙面人,手持兵器向着他们杀来。叶煌匆匆一瞄,发现对方有十来人的样子,却顾不得想太多,从背后摸出刀来就与那些冲上来的人厮杀起来。
要说最郁闷的还是埋伏着的蒙面人首领,自己得知永盛镖局的少镖头可能要从这里经过,早早的就在这里设伏,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剑气突然劈来,让他们损失了一些兄弟。想到这么大的动静,身为少镖头的李润成一定会亲自来看,蒙面人首领忍下来了,让其余的兄弟继续埋伏,却没想到等半天李润成没来,来了个不太聪明的傻小子,还就在一旁躺下了。为了不打草惊蛇,蒙面人首领还是忍下来了。终于,自己等的李润成来了,他一声令下,命令所有人进攻李润成三人,自己却是向着苏岭琊奔去,要率先解决这个讨厌的小子。谁知道自己还没到,那人就先站了起来向着自己奔来,脸上还带着一个愤怒的表情。蒙面人首领有些惊愕,但他来不及思考就再也没有思考的机会了,他的身体被从中分成了两半,犹带着错愕的表情。
苏岭琊没想到这人这么弱,只当是一个小杂兵,没想太多就冲进人堆里,也没有什么章法,怎么顺手怎么来。而另一边的叶煌三人正苦于与这十几人交手,身手较差的小罗身上已经挂了几处彩了。却见一人突然冲进来,挥舞着一个长条状的东西,诡异的事凡是被这长条打中的人身上都鲜血直冒,纷纷倒下,看得他们三人是目瞪口呆。
“叫你们看不起我。”苏岭琊瞬间就解决了战斗,虽然对面不堪一击,但是他还在碎碎念,而后转身看向错愕的叶煌三人,“你们没事吧?”
“哦哦,没事,没事,我们没事。”叶煌回过神来,连忙回答,“我是永盛镖局的少镖头李润成,这两位是我们镖局的镖师,不知大侠怎么称呼。”
“诶,大侠称不上,顺手铲除这些恶霸罢了。”苏岭琊摆摆手,脸上却是极其受用的表情,同时他也确定了自己杀的真的是土匪强盗,心情大好,本来想着就这么挥袖离去,却想起自己找不到出去的路,于是只得接话,“在下苏岭琊,来自一个小山村,若是可以,可否给在下指出一条出去的路?”
“呃,当然可以。”叶煌他们又是一阵愕然,这种高手居然会这么随便的迷路?但当他们看到苏岭琊的那一个大包裹时,都觉得自己之前认为的高手好像太过于片面了。
原来高手也可以年轻且接地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