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上所述,今晚就按夫人所言行动。”
屋内静默了一会,陵嫣拿了湿手帕拍上陆压嘴角,“叫师傅见笑了,这是撞伤,真不是我动的手,当然,我是扯了他衣摆……”陵嫣用脚踢了踢陆压,示意他讲句话澄清下。
“此事怨不得夫人,乃是我不小心撞了门框……”陆压一手扶住额头,一手拿帕子敷了嘴角。
“师傅,此事你莫要同人提起,若是我姐夫或者我阿爹知晓,必揭了我皮。”陵嫣双手合十对着东岳帝君求饶,东岳帝君不自然的瞧着陆压装可怜。
转头悄悄用唇语同陆压说,他明明用医术就能治愈,哪有他治愈不了的?怎的这会儿卖惨。陆压用唇语回他自己不惨点,陵嫣岂能放过他,东岳帝君心领神会,又学到一招,卖惨!越是长得好看之人,卖惨越容易引得人怜悯。
“碧霞元君对神尊方才所言,是否有疑问?”东岳帝君轻咳一声,提醒这新婚夫妇边上还坐着一位,不久前想拆散二人之人。
“全凭吩咐便是。”碧霞元君盯着陆压,再不言语,她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味。
“既然如此,我宣布,‘捉鬼’小队就此成立,预祝我们今夜旗开得胜。”陵嫣兴高采烈举起茶,其他三人只能尴尬配合。
看见不可一世,目空天下的陆压也有今日这般狼狈,东岳帝君有一种大仇得报之感,不论是迪丽古丽还是陵嫣,就算以下犯上,她这徒弟他是认定了,谁叫她的夫君,乃是教育了他们众远古神的神尊呢?想到此处,东岳帝君不免得意起来。
话又说回来,若纵容碧霞元君拆散这二人,他本欲在陆压面前作威作福的期望,岂不落空?东岳帝君想,绝不能让碧霞元君搅合这两人,他必须看住她!
亥时末近子时,四人根据雀鸟指路,来到城外不远一宅院,此处颇为静谧,行人又少。这里便是许氏一家藏匿地点,因东岳帝君同碧霞元君不曾见过许氏一家,故而东岳帝君在外围负责敲晕漏网之鱼,碧霞元君同陆压、陵嫣潜入宅中,此宅并不大,一人两间屋,活物皆敲晕乃是他们第一宗旨,碧霞元君还有一问,若是遇到反抗的,当如何?陵嫣想了想说:“往死里敲晕,一下不行就两下,直到敲晕为止。”
因东岳帝君先前就提醒碧霞元君不可乱用仙法,故而她卷了衣袖,表示赞同,虽说她不大喜这南荒三小姐,然陆压神尊面前她还需顾忌三分。
如此,三人悄无声息就翻墙进了院子,东岳帝君瞧着三人翻墙而入,冷笑一下,想不到三界尊贵三人一个赛一个不正经,还是他文雅些,东岳帝君从袖中化出铜镜,照了照自己,依旧风流倜傥。
三人本欲静悄悄进屋,不想有一家丁起夜,发现门口鬼祟之人,一声惊呼,引得四下鸡飞狗跳,三人无奈踹了门就进去一阵乱打,时不时见人被扔出墙外,东岳帝君上去就是一记后脑勺暴扣,院中已聚了几名家丁,不远处一名长须老者,一看就是许太守,而许德全、许可新两姐弟果然也在列,三人被家丁送着要逃,陵嫣上去一脚就踢翻护卫,许德全觉得眼前的回鹘族少女有些眼熟,是个美人,却不是前些日子,在襄州城未来得及动手的回鹘族少女,许可新却瞧出来人中有她惦记的陆压道君。
“是他们两!襄州城里那对顶撞你的狗男女!”许可新很是气愤,他们因那夜襄州城被叛军攻陷,未曾来得及收拾陵嫣和陆压,这次出逃本就一副怨气,不曾想这两人还送上门来。
“要不是襄州城蒙难,岂容你们活到现在,如今自己送上门来!来人啊,给我捉了那异族女子!”许德全气不打一处来,拎了剑就要自己上场,被他姐许可新一把拉住,劝到:“你先且叫奴仆们上,最后你再去亦不迟!我们此时可是逃命,要低调些,切不能再高调出乱子。”
“姐,你怎的如此唯唯诺诺,只要将他们捉了还能有什么乱子?”
想捉这三人岂是容易的?就是三人不用仙法,万人之中过,亦未能有人伤之。陵嫣接下许德全一剑,极尽嘲笑一番,“不仅‘缺德’,还缺心眼,剑都拿不稳还想同你姑奶奶我比试?”言毕就手腕一转挑了许德全剑,一剑架在他脖子上。许德全额角冒出一层汗。
“许太守,儿子的命要是不要?”
“停手停手!都停手,女侠饶命,我许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全儿从小无母,我难免宠得娇惯些,若有惹怒女侠之处,还请女侠高抬贵手,老朽定当奉上千金。”
“千金?他这条狗命还能值千金?许太守一年俸禄何来千金之多?你们怕是误会了,我今儿来,可不是为了钱。贵公子在襄州城买卖人口,纵容家奴逼良为娼,条条件件犯了王法,你觉得此事,岂是金钱能解决的?”
见来人说的这般肯定,银两都动摇不得,许太守脸立马一变,翻脸比翻书都快。
“姑娘,你可想清楚,若动了老朽,可不是能顺利脱身,别说今日在姑苏府,就是在久安城,东京东都、你想动老朽,也要想想自己有无此本事,奉劝你一句,拿了银两赶紧走人,莫要惹来杀生之祸。”
“恐怕你现在还不清醒,你当我们是何人?杀生之祸?笑话,老娘今日敢来此,就不会罢休。”碧霞元君敲晕手中之人后,拍了拍手,对着许太守恶狠狠说。
“你们真当我这里没有埋伏?就算你们此时擒了老朽一家,你们也走不出这屋,外面早已埋伏弓箭手。”许太守有几分得意。
“东岳,完事否?”陆压叫了一声,声落,墙头就跳上一人,手中拿着一捆麻绳,不是东岳帝君又是谁。
“一共五人罢了,已经捆了,你这边再绑了,就可一同扔去官府。”
一切都在火光电石之间结束,许太守咬着牙推了管家撞向陵嫣,许德全借机要逃,陵嫣反应不及,好在陆压突然出现,几乎在瞬间就敲晕了许太守和许德全、并捉了藏起的许可新。
不想今日速战速决来的这样快,陵嫣觉得还没舒展筋骨,怎的就完了?不大过瘾,她有些失落。
“这么几十个人,其实收进孽徒你那葫芦中,带着去东京东都不是不可以,但是……有必要带如此多人吗?”东岳帝君瞧着一地被绑得东倒西歪的人群,不禁有些犯难。
“除了许氏三人,其他人丢去姑苏府府衙领赏就好。怕是这些人,下半辈子也好不到哪去。”陵嫣拿出自己紫金葫芦,将地上众人纳入其中,她晃了晃葫芦,笑了下。
“如此为民除害,各位大神也算功德无量,行善积德。”陵嫣打趣道。
不屑一顾碧霞元君却冷笑一声,“三殿下可真会说笑,我等缘故神祇,哪还在乎这等凡世俗事?若要积德,你自己个儿留着便好。”
陵嫣岂是坐以待毙之人,冲着碧霞元君一笑,道:“元君自然无需积德,对了师傅,元君贵为远古神,是如何来的凡世?”东岳帝君见陵嫣问自己,却背后一冷,感觉到碧霞元君恶狠狠的目光,他哪敢回话,陵嫣这是明摆着说碧霞元君,虽是远古神,却只真神仙阶,来凡世还得大罗金仙仙阶的东岳帝君带来,针锋相对呐。
陆压道君同东岳帝君默默退到一边,看着陵嫣同碧霞元君暗自较劲。
“碧霞元君活了这把岁数,能至真神仙阶着实不易。”
“不敢当,三小姐未至天劫就能挡天雷,虽说劈的魂飞魄散,养了六万多年才投了人世,但下次就不知有没有此好运。”
“牢碧霞元君操心了,不过元君不必担心,我自有夫君护着,大不了再死一次,他还是能万千世界寻我,元君就不一样了,怕是被天劫天雷劈了,可能糊了都无人发现。”
躲在一旁,越听越汗颜的陆压道君同东岳帝君互看一看,“神尊,是否需要上去拦上一拦……话有些过了……”陆压拿出酒葫芦拔了酒塞,“咕嘟咕嘟”饮了两口,道:“你去,我可不敢。”东岳帝君大着胆子,走上前,“二位姑娘,我们是不是该趁着夜色将这些犯人丢去府衙门口?”
几乎异口同声,陵嫣同碧霞元君一起转头,对着东岳帝君吼了一声:“滚!”
挨了骂的东岳帝君乖巧缩回陆压身旁,“惹不得,惹不得,照这架势,你我可睡上一夜,起来这二人都未必能结束。
“叫她二人发泄一番,未为不可。”陆压又“咕嘟咕嘟”饮了几口,他摇了摇酒葫芦,已然不多,看来得抽空回趟昆仑,他在昆仑埋的酒,可以启封了,他又想陵嫣自脱胎换骨后,记忆虽回了大半,然迪丽古丽那部分记忆却有些模糊了,赠她百里红妆一事,她已模糊,或许取酒时,可以领她再去一次,总归她爱绯羽花和曼珠沙华,见几次,喜几次。
从府衙手中领了几两碎银,陵嫣颠了颠,有些不悦,“仅够几人于姑苏府一两日之用。”
“怎的,你还打算赖这里几日?”东岳帝君揣着手,颇为幽怨,他寻思自己也算是助了碧霞元君,又助了陆压道君,总归没他什么事,讨了扇子扇坠他便可回天界了吧?怎的还得留在此世?
是非之地不久留。
“师傅你来都来了,随我们去东都如何?”
“不去。”
“可是,我同陆压将许氏一家送去东京东都,也很奇怪不是,我两又不是差役。”
“你既已敲晕三人,纳入葫芦中,一路慢慢晃过去便是,你那葫芦又不是炼丹炉。不去不去,我还有事。”
“你一孤家寡人,怎的还比我忙?”陆压剥了糖,塞进陵嫣口中。
“松子糖?”陵嫣嚼了嚼,咬的“咯嘣”响。
“天界自有事待我处理,我若一年不回,东华能抱了公文来寻我。”东岳帝君依旧不放弃。
陆压拍了拍手,掸了掸衣衫道:“那更好,叫东华一起来休假。”
东岳觉得此事他再不能参与,但陆压明显拖着他,一是他在能拦得住碧霞元君,二是有他在多少能缓解下尴尬,碧霞元君似乎并未打算回三界。横竖陆压同碧霞元君是不打算放过他。
“既然如此,你们作何打算?”
“自姑苏府江南道一路北上至淮南道、河南道,一路上去,快些不过十天慢些不过半月。”陵嫣掰着手指算了算日子,细想不对,他们又不是来游山玩水,她是要助李长修与阿史那社脱困的。
果然,最知其中事的东岳帝君道:“你这是来游山玩水了?从前你可记挂着你回鹘族人与突厥呢。”
陵嫣不甘示弱回:“凡世之事凡世结,不知哪来的箴言,师傅可曾知?师傅若无事,来此凡世做甚?找陶罐不成?”
本来不知如何开口,现如今陵嫣抛了个话题,东岳帝君打算顺着她话接下去,“此言差矣,本君来此,全因碧霞元君,不慎弄丢本君扇子扇坠,本君来此,自是为了此事,不知碧霞元君忆起本君扇子扇坠在何处没?亦或是元君捡了本君所丢,忘记还于本君?”东岳帝君话中虽三分打趣,实则目似深沉,他这话,已给了碧霞元君台阶,再不给他,怕是他得强取豪夺亲自动手了,碧霞元君心想:果然他早已猜到,自己并未乱扔他扇子。
虽瞧着东岳帝君平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然远古神谁人不知,东岳帝君若遇上在意之事,必然是不择手段之人,毕竟是陆压教养大的,同东岳最是熟悉的陌生人碧霞元君,自然知晓,在未惹恼东岳前,须得及时收手。
她从袖中化出东岳帝君扇子,递与东岳道君,“叫你说中了,此物我确实已觅得,忘了还于你罢了。”
东岳帝君很满意的接过,小心查看扇坠有无损,还好,并无损伤,他方才收了扇子,对碧霞元君致以谢意。
陵嫣瞧着她师傅手中的扇子,并无奇特,但那扇坠她却识得,是阿依努尔之玉。
“你这扇坠,我瞧着眼熟,是阿依努尔的吗?先前东华帝君说,阿依努尔并非孤身一人于凡世,她已觅得新友,不知是她情郎,还是何人,不知能否寻到她。”
话音一落,正同众人走在石板路上的东岳帝君一滞,低头瞧了手中扇坠,一时语塞。碧霞元君心想,谁人不知东岳帝君曾领了一凡躯安葬于无望海,瞧他这神色,又闻陵嫣之语,先前她还有所疑,如今豁然开朗,怕是只有南荒三小姐不知,无望海,葬的是何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