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家人遇上这事，也是一夜没睡。儿子，多好的儿子，还指着他养小的长大，给老的送终呢，正当最好的年龄，活生生就死了，连一句话都没说，这让谁能过去这个坎？历志远的姐姐闻讯，连夜赶来了。从华家回去，两个孩子哭着睡着了。高云霞过去，给他们脱了衣服和鞋，轻手轻脚的把他们放进被里，又出来坐下说，“三姨和姨夫，志远的离去，你们也应该知道我有多悲伤。这几年来，我们娘俩就是靠他过日子，我是真想有人替他偿命。往回走的一路，我想了很多，华美玉好歹是历莉的妈妈，没有妈的孩子该多苦？我是知道的。咱们要是就不依不饶的让华美玉给偿了命，是，咱们报仇了。可志远哥能愿意吗？他很爱美玉的。等历莉长大了，她还是现在的说法和感受吗？能不恨我们吗？”
历志英说，“云霞说的对。再说，我总觉得我嫂子不能杀害我哥。是不是？”她看看高云霞，一脸的愤怒。
高云霞慌忙说，“什么都不因为。历莉当时在场。有可能是失手了也说不定。”
历爸爸一夜之间，似乎苍老了许多。他也没主意了问，“那怎么办？志远就白死了？”
高云霞说，“当然不能。他华家不是有钱吗？咱们不如要点钱，不追究美玉的刑事责任，就说是误杀，判几年就出来了。华家还会感谢咱们。让历莉也别咬的那么紧了，把会馆的管理权落到历莉名下，这不比让华美玉给偿命强？”
历妈妈说，“什么会馆的管理权？那个华老太太，别看她快八十了，精神着呢。她不能让历莉管。历莉还没上高中呢。”
高云霞急着说，“三姨，快八十岁的人了，还能管什么？至于她能不能让历莉管，咱这不就是谈条件吗？要是能落到历莉名下，历莉该上学上学，我不是还可以替她打理吗？”
历志英看她一眼说，“还是为你着想。”
高云霞说，“这不也是为历家着想吗？”
历爸爸犹豫一下说，“馆不馆的先放那，早晚是历莉的。可就为了一个馆，咱就让步了？”
高云霞说，“当然不能。让他们家付出点代价。我们虽然不追究华美玉了，但是相应的补偿还是得有的。你和三姨都老了，要点养老费是应该的吧？”
历妈妈说，“那得要多少？我和你姨父也花不几个钱。”
高云霞激动的说，“三姨，账可不能这么算。花得少就少要？这是志远的命换来的。志远的命就那么不值钱？”说着就哭了起来。
历妈妈也没有了主意，抹抹眼泪说，“那你说要多少？”
高云霞擦一下脸说，“不要一千万，还不得八百万呐？”
“啊？”惊呼之后，历志英说，“你抢银行啊？抢银行都抢不来这么多。”
历爸爸和历妈妈从来也没听说过这么个数字，吓了一跳。历妈妈说，“你看好华家那处别墅了吧？我听志远说过，那套别墅现在就值这个数。”
高云霞说，“给咱别墅咱还真住不起。各项费用，我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咱要的是钱。你们知道华家有多少钱吗？华美玉开的那个馆，收入不说，就那两层楼，现在就值七八千万。和别墅一样，是当年买时的三倍还多。华老太太手中的钱，没法估量，连志远都猜不出她有多少钱。他们家不在乎钱。”
历志英从惊讶中回过神来问，“我哥告诉你的？要这个数，是不是你早就想好了？”
高云霞说，“我怎么想不重要，我这是不是为这个家着想？这还没完呢，三姨，到时候你说，把咱们现在住的这个房子，户名改到你和我姨父的名下，这样就是历家的了。”
历妈妈说，“我可不会说。干脆你就代表我和你姨父说得了。你看怎么办就怎么办。”达成一致意见，这才关了灯，但是，窗户已经发白了，快天亮了。
高云霞做了简单的早饭，就是孩子们吃了点，大人们还在悲痛之中，谁也没吃。吃完饭收拾停当，高云霞就带着他们来华家了。敲门没有人出来应答，他们打算就在这等了。
华家的小院原本是很漂亮的，用竹签编织的半尺高的护栏，夹出一条不宽的人行道，都用大理石平整的铺成，护理着里面种植了各种花，有的应时开了，一进院就能闻到淡淡的花香。历家人都在门庭处站着，坐着，没有人说话，闷闷的。徐老太一进院，没说话，眼泪就掉了下来说，“亲家，对不起，我没看好你儿子，让他出了意外。”立刻，小院里发出“嘤嘤”的哭声，这是免不了的。
大家进到屋里，绕开警察围起来的地方，王淑禅给搬了凳子，不规范的坐下了。历爸爸先问，“他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出现了人命。”
华老太说，“我确实不知道。就历莉看见了，也到公安局作了笔录。这件事就等法律给裁决吧。我也不好乱回答。”
历爸爸说，“你也知道，我们俩口子也没有文化，也说不上个什么。但是，杀人偿命的道理我们还是知道的，不管是谁。我们把这件事就委托给外甥姑娘高云霞了，她就代表我们历家的意思，出面办这件事。”
高云霞说，“华家大妈，出了这种事谁都不好受，谁也不愿意。可是出了，又没有办法补救，我们都得面对。我三姨和姨夫想了半宿，要是就追究美玉姐的罪责，让她给偿命，历莉怎么办？那是她的亲妈，已经没有爸了，妈再没了，那该多苦？可是，要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心里这个坎又过不去，他们毕竟都一把年纪了，养儿防老，这回却是老的送小的了。”
徐桢是多精明的人呐？刚才在楼宇处，看见他们很安静，就觉得不太对。这回听了高云霞的一番话，心里就有点数了。就说，“你是什么意思就敞开来说吧，也别绕弯子。”
高云霞矜持了一下，就把昨晚商量好的要求说了。王淑禅瞪大了眼睛，她站在徐桢身后，在她肩膀上按了按，那是紧张的，下意识的。华老太倒是很冷静。她听完，心里就有数了，她更明白，历家是受害方，历家的一个不追究，这对华美玉来说，会起到多大的作用？她想想说，“一千万，那处房子改名，美玉的会馆落在历莉名下？这些我还真能做到。一个年轻的生命换这些东西，不多。但是，我现在还不能答应你们。案子还不够明朗，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判决了以后，让美玉自己做决定吧。有时间。”
高云霞看看历家人说，“这倒是可以。但是，你不答应，这事要定不下来，历家也不好回复法院那边吧？是追究华美玉的刑事责任还是不追究？”
华老太太虽然年岁已高，但脑子可好使，她听了这话，微微露出不高兴的脸色说，“看来你们追不追究美玉的责任，是看给的钱多少了？说是怕历莉没妈了可怜她是假的？”
历妈妈不高兴了说，“谁家一个好生生的大儿子没了，能轻而易举的罢休？我就是再看历莉的面子，也得生活，也得吃饭吧？”说着就抹上了眼泪。
徐桢也觉得刚才自己的话说的过了，人家的儿子没了，是在你家没的，提出任何要求都不算过愤。就赶紧说，“对不起，美玉婆婆，是我糊涂了。这件事办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特别是，除了钱而外，东西都在美玉名下，办起来都有困难。你给我点时间。”
历妈妈止住泪。高云霞说，“三姨，华妈妈就算答应了。这事的确不能马上办。华妈妈，你看这样行不行，先给我们一笔钱，让我们心里有个数。”
“你要多少？”
高云霞说，“现在方便，又不用拿现金，都是转账。先给我们五百万怎么样？”
徐桢心说：还没少要。但又不能刺激他们，刚才的场面已经领教过了，如果再让老太太哭一次就太不好了，怎么说，也是人家的儿子没了。但是也不能答应的太快，要从录像上看，美玉的罪责未必那么重。先拖几天，还不知道刘侦探那边能查出点有利于美玉的事情来。想到这，华老太就说，“五百万，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你们也是知道的，我不存多少现金在手里，大多都在公司里作投资。我得现和他们商量，让他们给准备。给我几天时间吧。”
历家本来不愿意，时间太长。但是他们也不懂，只要答应给就好办了。高云霞再次看看历家人说，“说的也是，就这么办吧，过个三四天，给华妈妈点时间，咱们的心情也平复平复我再来。三姨，姨父，咱们走吧。”
徐桢可算应付过去了，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王淑禅说，“事情还没有结果呢，就狮子大开口，根本不管美玉怎么样。还假猩猩的说看在历莉的份上，鬼相信。”
徐桢说，“咱们没时间计较这些，她哪天来再说，拖几天，刘侦探也该有点消息了吧？要真是美玉的事，外面有人了或是怎么样，再给人这些作为补偿也不为过。”
王淑禅说，“徐姨，你想哪去了？美玉要真是有人了，以她的性格，还用杀人？直接给他一笔钱离婚就行。还用费这事？谁不知道杀人偿命？我不相信。”
正说着，徐桢的电话响了，淑禅一看说，“国外的。谁的？”
徐桢笑一下，把电话接过来问，“嘉栋吧？打扰你了吧？”
那边林嘉栋说，“徐阿姨，真是对不起，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在国外。美玉姐还好吗？”
徐桢激动的说，“挺好，都挺好。你爸爸跟你说了我的事？”
“说了，就是找个律师是吗？”林嘉栋说，“徐阿姨，这事简单，不用我回去。我就是干这个的，同行和同学特别多。我有个好朋友，念研究生时天天在一起。他家就是咱们省的，毕业他就回去了。我把你的事跟他说了，这事交给他办，你绝对可以信任他。他叫秦海潮，一会能去找你。”
“好好，阿姨给你添麻烦了。”
通完这个电话，徐桢和王淑禅的心稍稍的放下了。徐桢上楼，王淑禅收拾卫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