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侦探接到这么个活，真是久违的热情又上来了，沉寂的心又苏醒了过来。徐桢一走，他就立刻催促老伴快点吃饭，他要下去搞调查。这时候，他有少许的后悔，在公安局干了大半辈子，真正接触案子，破获案子的时候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后勤干了，特别是后十几年，贪图安逸，是非又少，工资又不少开，干什么非要到一线去摸爬滚打？他这种私心，让他早就脱离了一线工作，他有点不太懂了。不过，没关系，这种事不用懂，基本原理就是拿到一些对当事人有利的事实就行，当然要从对方下手。比如，历志远有没有什么嗜好，赌博、欠债、什么事情出现了危机等等。他的方向是对的。
刘少坤早早就来到了历志远的单位，当年的国营企业，如今是有限公司的《百合商场》，他早已经想好了，长期在单位干活的人肯定知道事，他从营业厅走过去，到了后院，看见几个人，但都很面生，不好开口，自己现在不比从前了，从前出任务那是以公安局的身份出面。如今是暗探，一切都不一样了。他看见一个管库的中年妇女，觉得和这样的人搭茬，不容易引起是非。就上前一步说，“喂，打听个事。”那人站下。他看看四周说，“历志远在吗？”
那个中年人一惊说，“你问历主任？我才在柜台那听说，他昨晚被老婆杀了。不知道这个消息准不准，反正今天没来。”
刘侦探小声说，“看来这是真的。怎么能出这种事？你们历主任跟他老婆感情不好吗？”
那个妇女大概也是平日里整天工作太闷了，有这么个小道消息，很刺激，也很解闷，也来了兴趣，也没问来者是谁，就说，“没听说他们有什么矛盾呀。俩口子感情可好了，从来都没听说他们吵嘴。最近这半了年，历主任得了肺炎，可都是他姨家妹妹跑前跑后的，能是为这事打起来了？也不象。”
刘侦探听说历志远有个姨家妹妹，就算有了一个了解的目标，刚要追问，初阳经理走过来了，看见他就说，“哎呦，这不是老刘吗？今天怎么走这来了？快退休了吧？”
刘侦探很不好意思地说，“啊，是快退了，来了解点事。”
那个中年妇女一听说是“了解事”，吓的赶紧走了。初阳笑着说，“走吧，进屋去说。你了解什么事？在百合商场，谁能比我知道的多？”
刘侦探还是没有经验，出师不利，一下就把自己暴露了。无耐，跟着初经理进屋了。刘侦探也不好隐瞒了，就说，“昨天晚上，静园小区不是出事了吗？”
初阳说，“这我知道，我从昨晚到今天就没闲着，公安局一趟，小历家一趟，好难过。你说这么年轻，上有老下有小的，以后可怎么办呐？怎么？你这是办案？”
刘侦探说，“也不是。我已经退了。我们家那口子跟华老太太有点交情，出了这事，让我给帮着了解点情况。历志远在单位没有什么不好的嗜好吧？比如，赌博什么的？”
初阳赶紧着急的说，“没有没有。小历是个老实人，按说，他和华美玉感情也特别好，人家两口子闹别扭的时候都没听说过，所以，听到这事，我都愣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说什么？自己本来也不是什么名正言顺的来调查，还是罢了，再说下去，自己的立场都改了。他客气了几句就告辞了。
华老太刚上楼躺下，淑禅就匆匆上楼来说，“徐姨，律师来了。”她扶着华老太吓楼来。大厅里站着两个人，衣装整齐，精神饱满，严肃的表情又不失平和，华妈妈一看见就觉得亲切，她微微笑着迎过去。男士赶紧上前说，“华阿姨吗？我是秦海潮，林嘉栋的朋友。”
徐桢好好看看他，心说，好标准的年轻人，利落干练。但干事不知道怎么样？嘉栋可是再三说，可以信任他的。最大的问题是，目前不信任他，还有别的办法吗？是请了侦探，那只是为了弄点资料，能上场打官司的还是律师。华妈妈让了坐，淑禅端上茶来。华妈妈说，“家中出了这事，我懵了，嘉栋在国外我都惊动了。”
秦律师说，“阿姨，嘉栋很惦记你和美玉姐姐，让我给你们代好。如果你同意我当华美玉的律师，接管这个案子，就跟我签署这个协议。”他指着坐在身边，能有二是三四岁的一个女孩说，“她是我的助理，叫段红。”
段红从包里拿出两张纸，递给华老太。华老太很快签完字，形成了法律效应。
秦海潮说，“华阿姨，这件事嘉栋还不知道，他也没跟我说是什么事，今天我到公安局一问才知道，是人命案，还挺复杂。我们的收费标准你了解一下，当然，有嘉栋这层关系，可以重新考虑。我可以跟所里申请。”
华老太说，“秦律师，钱的事你不用申请，我知道你们都是合伙单位，是多少就多少，别为难。我就想要真相。你能做到吗？”
秦律师说，“华阿姨，你放心，我有职责所在，会全力作好。现在你就跟我说说昨天晚上发生前，发生后的事吧。越细越好。”
徐桢把昨天晚上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最后说，“让我很迷惘的是，志远临死的时候，怎么能说出那句话？我一直想不通。”
秦海潮问，“他说了句什么？”
华老太说，“他眼神很涣散，一脸的欠意和不舍的说‘对不起’。本来是我们对不起他，可他却说‘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秦海潮没说话，看看段红说，“大概有什么事瞒了你们吧？他在外面有没有欠债？”
徐桢说，“这种事不可能发生。他挣得钱从来不往回拿，因为历莉，我的外孙女在他妈妈那念书，需要钱，除了他挣得钱，美玉还给一份，就怕委屈了他们。换车，买房子，都是我给拿的钱。还有什么花钱的地方？”
秦海潮说，“那美玉呢？你觉得她也没有杀人的理由吗？为什么？”
徐桢一下想起了录像的事，就立刻从兜里拿出了那份准备好的优盘说，“秦律师，这是我们家无意中录下的，看看能不能说明什么事。”
段红将录像优盘收了起来。
初阳送走了刘侦探，心里着急的很，他跟历志远供事十几年，历志远的为人他很了解，从不与人争，在这利益至上的时代，还能这么大度、宽容、忍忍的人真是不多见了，他常常为自己当初的决定，把历志远从小县城借调过来，后来承包了“百合商场”，成了他的合伙第一大户而高兴。他是个好搭档，好伙伴，他们之间早就有了深厚的感情。如今发生这事，尽管初阳跟华美玉认识多年，但也不及和历志远的感情。刚才看到刘少坤调查这事，他就猜到了，准是华家花钱找人了，开始有动作了。能是为了什么呢？他也不想华美玉有事。但从利益上讲，他倒希望历志远家能多得到一些赔偿。因为毕竟华家有钱吗。他拿起电话。
历家都沉在痛苦中，虽然华家说给赔偿，可是，怎么说，多少钱也买不到人活过来。屋里正十分安静的时候，茶几上的电话响了，历妈妈正躺在沙发上，起来接了，初阳说，“我是初阳，我找云霞说话。”因为他知道，现在能给历家出头的就是历家这个外人了。她毕竟年轻，头脑也灵活，能给历家挣个理。
旁边的高云霞听见了，就接过电话问，“初经理，什么事？”
初经理说，“云霞，”从前初阳很讨厌这个高云霞，赖在历家不走，还时不时的对历志远露出关心的样，这让初阳很是担心，生怕华美玉有什么反应。还好，几年下来，什么事都没发生。想不到，曾经最招人烦的人，却成了历家的主心骨。初阳清清桑说，“有件事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想了想之后，还是告诉你好。毕竟咱们都是为历家着想的。”
高云霞说，“什么事初经理？你说的对，我作什么，都是为了我哥。”
初阳说，“我今天早上刚到单位，就看见原来公安局的老刘在调查志远的案子。还不是公办。想来想去，应该是华家找的。我怕他暗中的调查对你们不利，跟你说一声，你们家坐什么样的决定，也早早作了，别再节外生枝。”
高云霞一听，心一惊，没想到，华老太能来这一招？这要查出来什么事，她还不得拿事说事，一点赔偿都不给了？她立刻说，“初经理，这个刘公安你认识？麻烦你帮我约一下他，我要见他，就现在。”初阳答应了。
尹冬青先到《畅悦会馆》，找到闫悦，把事情说了，几个姑娘又在一起哭了一顿，说了一会话，这才出来。她惦记着家里的事，也不知道华姥姥跟妈妈去找侦探的事怎么样了？自己实习这个咖啡店，还是朋友介绍的，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连招呼也不打就不来了，也太不礼貌了。想着这事，她想先到店里打个招呼，就算告假，或者是不干了，怎么也得说一声才算安心。她来到店里，店里没到忙的时候，大家正盼着她来，说说昨晚的事呢。连老板都过来听她说华家的事，有人给出各种主意，以求证明华美玉不是故意杀人。在说话聊天的时候，人就渐渐上来了，该忙的人都去忙了。尹冬青对店长说，“华家人对我和我妈妈都挺好的，我们也把那当成家了，可一旦有个什么闪失，我们上哪去住都说不好。店长，这段时间我都不能来了，真对不起，才来这么几天，还想跟你好好学呢，这回不行了。”
店长说，“你挺有这方面天分的，干得也认真。没关系，等事情过了，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给我干活我还不乐意？”
两个人正说着，门开了，进来两个人，尹冬青背对的门，店长赶紧笑着对客人说，“欢迎光临，”冬青一回身，一下愣了：这不是昨晚看见过的历家外甥女吗？那个男的是谁？客人在靠窗边的一张桌子前坐下了。店长也辞别了冬青忙去了。这个发现让冬青纳闷，她赶紧别过脸去，虽然彼此没正式相识过，有一次，历叔叔下乡了，历莉要回奶奶家，妈妈让她去送，高云霞没在家，冬青要走时，一个进门一个出门，打了个照面，昨天晚上，她在楼宇亮光处，冬青在院外的亭子里。也是年轻的原因，尹冬青就记住了高云霞。她走进柜台里，对正在洗水果的姗姗说，“靠窗边坐的那个女的我认识，历叔叔的姨家妹妹。”
姗姗惊讶的说，“啊？就是你说的那个长期住在他家的妹妹？”
冬青说，“小点声，让她听见。”
姗姗说，“现在的历家该是一种什么景象，还有心情出来喝咖啡？”
冬青说，“我正纳闷呢。昨晚她哭得那么凶，刚过去几个小时就出来喝咖啡？一定有事。”
店长走过来说，“冬青，你不着急回家看看吗？又躲在这里干什么？”
姗姗说，“她看见熟人了，那个坐在窗边和一个男的喝咖啡的女的，就是刚刚死的历志远的姨家妹妹，就住历家。”
冬青说，“最奇怪的是，昨天晚上她还带着历家老人到华家闹，哭得象个泪人，今天就来喝咖啡？我就觉得不对劲。”
店长说，“有什么不对劲的？那个男的是个老公安警察，找他有事呗。”
冬青吃了一惊，联想到，母亲和华姥姥都找侦探了，高云霞是不是也在雇侦探？店长走了，冬青对姗姗说，“你帮我掩护一下，我拍张照。”姗姗明白了。
冬青躲到一个最好的角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