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章王畿之行
话说，苏浩青带着东路人马，于第五天的傍晚，从温地赶到了有苏国。远远望去，前方的城邑正好处在从太行山延伸出的一片低矮的小山之上，四周水域众多，不时有涌泉从山颠岚谷间洒落，苏城北依巍峨太行，俯瞰碧波清流，山上树高林密，与下面大地的林带浑然一体，景致奇妙，确是一处依山傍水鱼米富饶之地。
苏浩青快马加鞭，带着一行人来到有苏城下。孙海、水秀前出与守城军士接洽，随后引导队伍入住苏城驿馆。苏浩青、苏依慧、水秀留下给大家安排晚餐，其他几人赶紧去苏城四周查探。等众人回来后，苏依诚告诉大家吃完先去休息，后天再走。第六天，留下罗云在驿馆看守行装，其他人带着小猛、大贝、二贝，分头在苏城里收集信息。
这一天，大家吃过晚餐后，会集在苏浩青的房间里进行情报汇总。有苏国族性比较单一，全部都是己姓族人，他们无论是军士、还是自由民都很团结，言谈之中颇为拥护国君；有苏城内大概有四千余人，四周还有负责养鱼、畜牧、种粮等任务的族群二十几个；有苏国常设军力有四个戍师，外加弓箭手有一百人，据说各个族群都有武装狩猎力量供国君征用；有苏国是个古老的国家，传国已经二十七代，现在的国君九年前娶了个名叫东任的挚国公主；有苏国精通青铜冶炼技术，城邑西北部是国君的百工坊，有苏人擅长养蚕，粮食产量也不小；有苏国域内设有商王的田猎场，每年都会向商王上缴丝绸、粮食等贡品。随后，雪岩补充了一个情况，有苏国易守难攻，地处高地，而且还夯筑了四周围墙，并派有巡防军队，多次避开了外族的抢掠，族人都很感激国君。苏浩青从集市各业情况观察发现，有苏苟安一隅，与世无争，不参与征伐，国内奴隶的比例很小，奴隶的来源就两种，一种是债务奴隶，一种是家内奴隶。苏依慧最后又说，她和水秀与驿馆的人交流到一个情况，温地有商王的马士训练场，每半年训练一批马士；有苏西北方向大概二十几里有个目地，目地设有一支庞大的商王军队，号称十军。这两地的军人经常来有苏国打秋风，有苏人很是无奈。
苏浩青沉思了一会儿，问道：“有苏人对待大商的态度呢？他们对待周国又是什么态度？”龙飞说，他和孙海下午还去百工坊那边了解过，有苏人对待大商基本上是有求必应，很顺服；但他们与周国关系也不错，这几年，周国人从这里购买过几次戈、刀之类的武器。苏浩青不禁心中划拉了一下，周君、苏君一前一后各娶了挚国的任姓公主，他们的联系点应该在挚国。这些先代旧族始终是个顽固势力，他们从来不会替商王着想，只做对本族有利的事儿，有苏氏能成功躲过夏商交替的剿灭之灾，莫不说明这支昆吾氏是何其之精明。
苏浩青随后表扬了所有的成员，给大家通报了明天的计划，明天在有苏国把他们带来的湖盐全部卖出去，换成根据地所需要的丝绸，但大家要再次统一口径，此后他们就变成贩运丝绸的商队了。
第七天，苏浩青一行用两袋湖盐在苏邑换了四匹丝绸，离开苏地向下一站而去。一行人顺着右侧的沁河，向着东北行进，刚过中午时，前方出现了大片的沼泽，大地上小湖泊一个连着一个，四周水草茂密，一点冬日衰败的样子都没有，就如江南泽国一般的景象。好在，这里还有唯一的路可循，路上不时要淌过泥泞，队伍的行进速度明显地慢了。天快黑的光景，苏浩青他们终于踏上了一片高地，李林从前面跑过来说，绕过这片树林，后面就是一个叫宁城的地方，城南有一个大型军营，驻扎有大量军士。
一行人顺利入城，住进了宁城驿馆，罗云留下来操心驿馆的事儿，其他人则出去查探，收集宁城情报。宁氏是个大部族，族系发达，人口众多；宁国是个军事方国，驻扎着一支强大的王师，拥有戍师三十六个，每师三百人，另有马师三个、射师三个，号称宁师；宁国有大小部落四十二个，农业、畜牧业极其发达，每年上贡商王牛、马各三百头，并承担着宁地驻军的粮食补给。宁国西北方向一百里还有一个癸殳国，那儿也有一支同等规模的大军，号称癸殳师，据说癸殳地在百余年前为庸地，是商王驱离庸族后封宗室子弟于此。宁师、癸殳师、十军都是商王的直属军队，每支军队的三个高级首领全部由商王直接任命，各军的戍、射等职选用权由高级首领们协商裁定。苏依慧还单独反映了一个情况，宁国参与了商王的很多政务活动，如狩猎、军事、征兵等，宁人对商王的感情较深，不像有苏人那种独立而封闭的状况。
就这样，苏浩清带着东路人马，顺着左侧的太行山支脉、余脉，在大商王畿之内，走过山区、丘陵、平原、泊洼。途经大商行都沫邑城，于第十六天踏入了商邑。一行人入住了一个很大的驿馆，是可以接待方国外宾的那种，地处宫城西面的城壕之外，这里贵族豪宅林立，绕宫城而建，苏浩青初步计划在商邑驻留十天。安顿下来之后，苏依慧负责驻守和整理各类情报，把其他成员都撒了出去。
话说苏浩清每天带着水秀，在商邑内四处探查。
古洹水发源于西部山区，过境商邑，东流而去。商王的宫城处在洹水南岸的一处高地之上，南北长约一千米，东西宽约六百米，城墙为夯筑，高达十米、厚六米。沿着城墙，在墙外西、南两个方向挖掘有防御城壕，城壕有不知深度的注水。宫城的大门正对着东方，城门口有重兵把守，城墙上不时有一队十六人的军士巡过。宫城是商王处理政务和居住的场所。宫城四周，以至洹水北岸，聚集了大量的商族自有民，他们散乱地修建了大量房屋，连绵成十里方城。苏浩青估计，商邑人口已达十万之众，俨然一个当世的超级都市。宫城四周，两平方公里的环形地带上，一律是高墙大院，居住着大商的豪门大族，苏浩青大概数了数，足有六百多个大院。这里聚集着与商王关系密切的势力，如公族大佬、王室贵族、亲信贵人，及商王的百工坊等。
再向外，则是大量的自由民居住区，这些人基本上就是围绕商邑正常运转而付出辛劳的阶层。如，一手牵着某一个部落给王室宗族提供蔬菜、瓜果的人家；或者一手牵着一个部落给王室提供肉类的人家；或者是某一个小方国为某项业务，用来联系王室的人家，比如酿酒等等。当然，还有一些从事商业活动的人、出卖体力的人等等。
洹水之上架设有两座坚实的木桥，两米多宽，河中还竖起了三根粗大的木桩做桥墩，材质为油松。两座桥分别设在宫城的东西两端，方便人们南来北往。
商邑的集市，处在贵族居住区之外与平民区相接的环带上。这里，酒肆、饭庄随处可见，交易的物资种类繁多、数量充裕，看了两天，苏浩青已震撼于商邑之繁华。水秀指了一处铺面，说了一句：“苏刀！”两个人随即走了进去，只见靠墙的木架上摆着多个式样的铜制刀具，苏浩青拿起一把厨刀，刀刃已开，竟然是淬火精炼的处理工艺！再看其他制式武器用刀，也深觉堪称当世精品，忍不住暗赞：“昆吾氏有苏果然了得！”苏浩青挑选了厨刀二十把、镰刀三十把、武器用刀五十把，由水秀与店主交涉，让人给送到他们入住的驿馆去。
从苏刀铺出来，苏浩青还看见一个稀奇的行业——商邑的成衣店。随即，拉着水秀走进去，里面的木架上搭着清一色的丝质成衣，苏浩青又挑选了几种刺绣精美的成衣，范家瑜、苏依慧与眼前的老板娘身材相仿，对老板娘比划个“四套”，又指着水秀比划了个“二套”，并说水秀的两件要稍大点，小家伙长个呢！
在后来的时日里，苏浩青、苏依慧、水秀还特地置办礼物，打着尹雀、亘田的旗号，拜访了殷邑的空桐、目夷、于宋、索、雀五家大商宗室、公族的君侯，对大商王畿各方势力进行了初步摸底。
当苏浩青带队从商邑撤离时，他们离开根据地已经三十二天。来的时候是七人三犬一马车，离开时队伍却壮大了不少。因为水秀大动恻隐之心，苏浩青在奴隶交易场，购买了三十六名奴隶，大多十二三岁，其中有六名生病的青壮。不过，这几名青壮在驿馆期间已经被苏依慧医好了。苏浩青在商王的百工坊里采购了三辆耐用的高级马车，车轮轮面全部用铜材做了紧箍，轮轴及轴承的配合全部用铜材包覆、衬垫处理；在集市上，采购了几种豆类种子、蔬菜种子及两套精制的细石磨；在马市上，购买了十匹西部骏马和三头毛驴。
这一行的情报，苏依慧已经罗列好，整齐地码放进了大脑里，一路上，不时地传输给苏浩青。
大商王畿区内，主要分布着十三家公族势力，包括条氏、徐氏、萧氏、索氏、长勺氏、尾勺氏、陶氏、施氏、繁氏、錡氏、樊氏、饥氏、终葵氏，这十三家均为先期商王族的同宗支系大族，他们以方国的形式散布商王畿内各处，分别承担着不同的经济、政治和军事任务，是大商政治集团的核心根基。从殷商政权的创建、发展、以至运行来看，都起了决定性或关键性作用。这些公族，都拥有一定的军事力量，同时为商王室提供兵源及各类物质支持。
历代商王根据国家形势的需要，非常重视培植和发展王室内核力量。随着商王室控制区域的延伸，商王不断地在新夺取的处女地上，开拓农耕、猎场、军事基地，采取裂土封疆的手段，将亲近和信任的王族支系予以封建。比如，孤竹国立国于商初，地处冀东，是成汤封血亲墨姓之国；梅国，地处亳州一带，太丁封弟弟之国；耿国，地处山西河津一带，祖乙封其弟祖丙之国等等。为了拱卫王畿的需要，历代商王在王畿之内重点封建了约三十个宗亲方国，主要包括于宋、于夫、目夷、空桐、亚、郲、奄、黎、苑、邘、奠、戴、雀、舌、嚣、隞、卫、铁、龙、京、蒯等国。
另外，商王畿内，也同时存在着一些强宗大族，他们虽然不属于商王宗族势力，但是均臣服于商王，有较高的政治手腕。主要包括仓、覃（嬴姓）、目、宁、癸殳、雍（姞姓）、苏（昆吾氏）、丹、九、井、噩等国。
至于商王畿之外附属力量，分为两个层面。一个层面，是认可或臣服于商王的力量。这部分力量主要承担单一的物资供应，如粮食、猎物及当地特产物资，甚至人力资源等；另一个层面是作为商王防御或征战的跳板基地，主要负责征战等军事任务，一般拥有重兵力量。如西部的宗室封国戈、缶、亘、贾、耿等，如南部的宗室封国攸等，及非宗室方国皿、光、旬、崇、沚、丙等。
根据此次殷邑之行探听的情报，商王本次动员的抗击军事力量，主要为亚、目、宁、癸殳、卫等商王直属力量，并辅以戈、亘、缶、旬、光等辅助力量，合计五万大军。同时，商王对商邑、行都两地重兵已下令提升战备。
另外，据索侯透露的一个信息，从东部齐国、墙国、举国都传来消息，附近东人敌对势力数月以来已有活跃迹象，这对商王一力灭周不利。
说到行都，原名沫邑，此城于半年之前更名为朝歌。朝歌西依连绵的太行之障，东临淇河汹涌之阻，是个理想的军事防御之所。自商王武丁时期开始修建，已建城一百多年。苏浩清他们前去商邑时，曾路经此地，此城城垣高耸三丈有余，东西长约两公里，城外散居着不少民众。穿过一百多米的城洞才进入城中，各种商铺摊点林林丛丛，贩夫走卒，旅人如织。是近两三代商王所倚重的一个行宫之所在。
苏浩青带着东路人马，一路上晓行夜宿，终于在离开根据地后第四十二天的下午，赶回了草甸根据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