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怎么啦?干什么都心不在焉的样子。不会是有心上人了吧?”翠姑看着我打趣道。
“姐姐惯会取笑人!只是最近太累了,躲个懒罢了。”我吐了吐舌头,懊恼自己表现的如此明显。
自京都夜市回来已五日有余,一直没能再见到复生,但觉一刻如年。我暗笑自己又不是没谈过恋爱,何以至此。赶紧用凉水清醒自己,生活可不止有爱情。
“那你可别累病了,有什么活让我来干。对了,你听说了么?二少爷不出几日就要回京了,周姨娘吩咐要给少爷办接风宴。”翠姑小声跟我嘀咕道。
“这大少爷定亲的事都还没完,怎么又要办二少爷的接风宴呀?”我差点喊了起来。
翠姑急忙捂住我:“小声点!被管事妈妈听见有你好果子吃的。”
我垂头说道:“这大少爷的事都忙得抽不出人手了,再办个接风宴,岂不是要了我们的命?”如此一来,大少爷这边的事只怕会被耽误。更重要的是,我和复生更没办法见面了。
“就属你最赖,好好伺候着就行了,别总想着偷懒。”翠姑戳了戳我的脑袋。
果然此后的日子忙碌不堪,我每日子时才能倒床而眠。偶尔值夜才算是休整,却再也没见过复生来找我。偶尔胡思乱想,莫不是那日举止过于不羁,吓到了复生?可转念一想,复生不至于此,想必是二少爷要回来,得准备应对一番。我不禁感叹命苦,和喜欢的人见一面都这么难。如今是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想着又不免气恼,复生再忙也该来看看我,再不然,遣人道一句安好也是好的。半月就这么没了音讯,实在可恶!
因近府中日事多且人手不够,我便也有了机会踏出伙房院门,可惜都是去外院的园子里帮着花匠们除草,施肥。不然也是同一群丫头婆子在荷花池边捞浮萍扫落叶。根本没有机会去茗玉堂,且不知这茗玉堂在院中何处,便更不敢乱跑了。可每次出门又总觉背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不禁冷汗淋淋。
明晚周姨娘将在荷花池边宴请宾客,我今日便被派去了塘中做清理,因仅剩些细碎浮萍在池子里,便只由我一人戴着竹笠乘一叶轻舟泛于其中。放眼望去,胭脂雪瘦熏沉水,微风徐来,便闻莲枝香清,顿觉心旷神怡。又因正午烈日炎炎,四周竟无一人。不自觉放松下来,一面捞着浮萍水草一面哼起了歌来:
不问归来路,不问明日光
且听鼓阵阵,任霞红染衣裳
这是由我喜欢的《少年行》改的曲,从前在电视里听过一次便记了下来。每每唱到“出身仕汉羽林郎,初随骠骑战渔阳”我也希望自己是那芳魂荡平疆的沙场勇士。少年意气,报效边庭,纵死犹闻侠骨香。边陲虽苦,却活的光明磊落。
正当我举着竹竿飞转,口中唱着“纷纷射杀五单于”之时,却见岸上似有人影伫立。定睛看去,便见二少爷似笑非笑,阴沉沉的站在那里。吓得我立马收声连退了几步。谁知一脚踩偏,人带着小舟翻进了水里。我努力挣扎,奈何不识水性,只能浮浮沉沉。也顾不得岸上的是二少爷,趁浮出水面的瞬间呼救,却立马又被呛了下去,再也出不了声。窒息,要命的窒息让我明白二少爷怎么可能下水救个奴婢,我渐渐意识模糊。就在以为自己要完了的时候,突然有人从身后抄住了我,将我拖向岸边。
又觉胸腔被大力按压,迫使我将池水尽数吐出。咦?古代也有心肺复苏?
“疼!”胸腔强烈的压迫感让我不住轻声叫了出来。
来人见我有了知觉便不再继续,只是没好气的坐到了一旁。
我隐约见到身旁的人影…是复生?
“你怎么会在这儿?”我不禁小声问出了口。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来人答道。这耳熟的声音绝不能是复生。
待视线恢复便见那人浑身淌着水,单手撑着膝盖,身体微倾,喘着粗气坐在那里。
“二…二少爷?”我警觉的小声确认。
二少爷并不说话,只是回头斜看了我一眼。
长时间的缺氧加上惊吓让我懵在了那里。
“你怎么懂心肺复苏?”脑子里的问题一时不经思考脱口而出。瞬间我又反应过来面对的可是二少爷啊,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二少爷大概也没想到我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明显是愣了下。又像是在思考什么是心肺复苏。本以为他不会再理,却听见他淡淡的说了句:“曾在《金匮要略》中读到过,如何对溺水者施救。”
这下换我愣住了,这二少爷居然能思考出心肺复苏的意思,更难得的是居然还好好的回答了我脑袋一抽提出的问题。
“你刚刚唱的是什么?”二少爷好似换了个人,突然对刚才的曲子感了兴趣。
想想也是,此曲唱的是少年游侠意气风发,高楼纵饮,从军报国的故事。对于刚刚从边塞回京的二少爷,这激昂词曲能不触动情怀么?
“少年行”我小声答道,便低头不再说话。这种感觉实在诡异,曾经毫不顾忌想要虐杀你的人不仅突然救了你,还跟个老朋友似的跟你说起话来。
二少爷也不理我,兀自向后一仰,双肘撑地,望着前方的荷塘。阳光将他硬朗的线条灼耀成一个轮廓,剔透水珠顺着乌黑的头发滴到了地上,很快又在烈日下蒸发。
恍然间我都以为眼前的是个不谙世事的鲜衣少年,正在发呆,却听见二少爷带着冷意问道:
“怎么?本少爷这么吓人,把你连人带舟唬到了水里?”。
这语气好似回到了当初二少爷提剑砍人的时候,一股寒颤瞬间传遍了全身,让我清醒,不敢再胡思乱想,亦呆滞在那没有任何动作。
见我不答,他从鼻腔闷声发出一个哼后,便头也不回的起身离去,只留下了地上的一滩水渍。
我松一口气,嗬,真是反复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