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互看一眼，此刻街上的张灯结彩都于他们无关，唯独有一丝凉意缠绕在心头。
两人回到戏班时就感觉不对劲，从进门的时候跑戏的就一脸心不在焉，到了戏班后面，所见的人都愁眉苦脸的。
赵夜向他们打听，他们只是笑呵呵的敷衍过去，跟他聊东，他扯西，一直询问不了什么赵夜也就/不在追问了。
反正，向师傅询问也是一样的。
可班主也没有告诉他们什么，只是在暗处沉默的抽烟，默默思索着事情。
三天后，尚云与赵夜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都是副沉默寡言的样子。
这镇上有户人家，他们祖上出了位状元，状元后又出了丞相，也算是个书香门第。
就是这样的书香门第，也正因为是书香门第，他们所喜的东西，所用的，所接触的，必须是符合文人墨客的，但也要最古典却不俗气的。
而，让他们愁戏班眉苦脸的就是这个书香门第，他们老祖宗八十大寿，他们这些人便邀请戏班过去祝寿。
这唱的好了便是一举成名，若不是，在镇子上戏班怕就是混不下去了。
虽说是要给老祖宗过寿，听外人讲这寿辰老祖宗可不愿意过。
老祖宗年轻时曾经去庙里算过，他是长命百岁，子孙满堂，人才辈出，但唯一不足的就是他享受不了天伦之乐，所以老祖宗便一直与他们子孙相处的方式就只有吃饭时才能见上一面。
这次给老祖宗过大寿若说是有感情的，难以让人相信，其实这也就只是个形式罢了。
戏台下做满了人，老祖宗便坐在正中间，苍老的脸上带着强扯出来的喜悦，其余子孙聚坐一起说说笑笑，时不时看看戏台上搬运东西的场景，只留下一个手脚勤快的丫鬟在旁边服侍老祖宗。
“老祖宗，茶来了”丫鬟把茶轻轻的放到桌子上，继而低眉顺眼的站立旁边听候老祖宗的发落。
茶香飘浮在空中，老祖宗没有如往常那样细细的品味，反而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锣鼓一响，全场安静了下来，十二组人手持红的黄的旗帜交叉错开后便立于两旁。
派戏的身着青衣带领着几个姑娘给随锣鼓声步若莲花，在台上转悠一圈，闪开身子站在旗帜前面。
这戏他们只演一场，因为怕耽搁了时辰，又怕觉得敷衍人家便让整个唱戏的同演这一出戏，这戏的主角便是班主带着赵夜与尚云开唱。
其实这戏是戏班共同商议的，班主身上有旧伤顽疾，便选了不需要大动作的《三星贺喜》
派戏的水袖一甩，烟雾缭绕，烟雾里仨人并走了上来，尚云手抱小婴儿，标志有子万事足的福分便是福星。
赵夜身穿华贵朝服，手抱玉如意。班主手捧寿桃，面露美好吉祥的笑脸。
老祖宗看到福禄寿，也笑了，却不知有几分真假。
猛然，班主脚下一个踉跄，向前铿锵了两步，眼睛微微瞪大，眼前模糊了起来，轻嗅漂浮在空中的茶香意识到了什么，便任由眼前模糊了下去。
而全场顿时慌了，班主演的可是寿星，过大寿寿星演砸了这乃是大不忌。
下一刻，班主重新笑了起来，望着派戏的点头示意。
尚云开腔，他原本就是要演老生的，但因为秀气便去演了花旦“普天同庆贺新春”
“春满乾坤福满门”赵夜开口接道。
“人寿年丰花似锦”而接下来，班主并没有按戏本里来，手里的寿桃在手中转了个圈，以种诡异的唱法唱道“五湖四海，唯独一人苦，满堂子孙皆是难灾……”
尚云与赵夜呆楞住了，这唱法跟班主的完全不是一个调，而全场都诡异了起来，两人想见缝插针的把戏圆回来。
班主并不给这个机会，群口的戏被他演成了独角戏，一股茶香围绕着班主，尚云震在了那里，这是师傅喜爱的茶味道。
与是
“咦～～”一声高亢的戏音直穿头顶，打断了班主的自演。
班主也没有恼怒反而是看着尚云赵夜笑意盎然，转而看向赵夜，眼睛里带着些许期待。
班主背上向场面施了个手施
曲调瞬间就高昂了起来。
赵夜也领略到了，这是让他带领开腔
“五谷丰登风雨顺，百家兴旺……”
此句刚过，班主那熟悉的戏腔便又重新回来了。
戏曲这一出乌龙反而让人觉得是他们故意设计的，改了新花样给老爷子贺寿。
戏毕，到了良辰吉时。
老祖宗因乏了，便要让丫鬟馋他回房间，这个时候老祖宗还没来，这丫鬟可真拎不清孰轻孰重。
老祖宗被儿子牵引出来，坐在正座上，看着子孙一个个口若悬河的讲那些不要钱的贺词，接下来双膝跪地给他磕头。
老祖宗笑着看着每个前来贺寿的人，每过一个人，他都会讲一些关于那个人小时候的事迹。
许是时间久了，老祖宗便开始闭目养神，头一点一点的，待一个个子孙贺完寿。
便要由老祖宗发话时却发现老祖宗去了，一时间呜咽满堂。
喜变丧，或者根本就没有喜。
老祖宗的葬礼中，尚云又瞧见了那人，那人如释重负的跟着青衣男子两者说说笑笑的向前走去，尚云不顾自己的一身戏服，迈开步子就追了上去，即便很近，却如隔万里。
尚云目光一直在那人身上，他一定是师傅，一定是！
咣当一声，尚云堕入了一个深坑，激了一阵尘土，尘土入肺尚云爬在地上猛咳，眼泪都咳了出来。
尚云抹了抹眼泪，就这这刻前出现了双鞋子，尚云顺着鞋子往上看，那是他日日思念的师傅！
“我要走了”师傅笑着摸了摸尚云的头，语毕，四周飘起一阵白气，刚才还在抚摸他的人便消失与此。
“师傅！”尚云起身寻找，可怎么也找不到，可依旧不死心的喊着
直到声音都喊哑了，却还在喊着。
直到赵夜那厮声音贱贱的不知从哪里响起“别喊了，为师不在这呢吗，瞧瞧声音都喊哑了”
接着上面就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巴掌声，没错是班主打的。
“你个臭小子，心里有没有大小，去找东西把你师弟拉上来”
赵夜哼哼唧唧的“切，你刚才那唱腔还不是跟我小师叔学的？你这是偷你师弟的师。”
然，班主显然不会惯着自己的徒弟，便开始叫骂了起来“你给我快些，这喜事变丧了，你再磨叽一会马上双丧成队”
待班主叫骂的声音响起时，尚云眼前的白气也渐渐开始散去，而尚云眼前只有一具身穿戏服的骸骨与生长在骸骨上面的乌龙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