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晚有点无奈的看着他走了上去,暗暗想道小孩子果然是要慢慢教,不然容易叛逆。
这边顾安晚刚要走到楼梯口,就听到门口关上的声音,抬头就看到了光辰的门口紧闭着。
于是想起来应该是他刚刚把门光了,可是他先一步回来,怎么现在才把门关了?
杜黎深靠在门框上看着顾安晚走上来后又进去了,顾安晚把药箱拿下来做到杜黎深面前的时候他仍板着脸。
顾安晚顿时有了对不服管教的小孩子的恼怒。于是不由得皱着眉停下来:“你自己擦。”
杜黎深原本就低着头垂着眼,此时也看不到什么表情,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顾安晚就拿过药箱。
顾安晚站起来走开,余光没能看到杜黎深又低下头的时候唇色白了白,转折许久才叹了口气,他好像又惹顾安晚生气了。
杜黎深把药箱放下,可是顾安晚也总是惹他生气,哪怕是她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不知道。
杜黎深拿着棉签蘸酒精擦到伤口上,就想到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抬眼看到另一个在门口停着的少年,几乎在杜黎深打开门的同时,他就把门关上了。他看了杜黎深一眼,那种感觉让他很熟悉,又不太熟悉。
沈家人跟他说了,以后对顾安晚就要像姐姐一样,那个少年看着他的眼神太冷淡,像杜黎深看那些能出现在顾安晚身边的任何男人。
可是又不像,他让人觉得他的皮囊即是他的本性,温润而寡淡。而杜黎深看着顾安晚时,总觉得自己会像生病了一样怪异,耳朵发烫的时候总会害怕被别人发现好不容易藏起来的尾巴。
杜黎深下意识地扔掉棉签想伸手到口袋里拿烟,却摸了个空,顿时就厌烦起来。
可惜直到现在,他仍害怕那种不可控制的异常,从见到顾安晚开始。
顾安晚临睡前很好心地从卧室里抱了张被子出来扔到沙发上,杜黎深脸上挂了彩的时候一般是不回家的,生怕被沈叔叔抓到他这副样子,干脆就躲到顾安晚这里,逼着她做同谋。
顾安晚顺手编辑好了短信发送给顾女士,告知她杜黎深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边,就来这住几天看看。
顾女士对顾安晚实在放心,对顾安晚的印象也还是停留在小时候那个拿着老师给的奖状来讨好自己的那个小孩身上。
这种小孩子的实诚,才最值得信任。
刚打算回房间的时候顾安晚就看到杜黎深已经很自觉的没把自己当外人的洗好澡走了出来。
顾安晚看了他一眼就自顾自的往房间走了,桌子上的药箱还打开着,里面只开了一瓶酒精,放在桌子还没有关上。
“记得把东西收拾好。”顾安晚又看了一眼过去。
杜黎深正顺手拿着浴巾擦头发,总觉得心里哪里不舒服,又说不上来,索性擦了头发后就躺着在沙发上,认认真真地反思自己做错了什么。
顾安晚在床上抱着被子,原本很认真地想事情,想着就空白了起来,隐隐约约的的就只能想起来杜黎深从前跟她说过他怕黑的时候,扯住她的手腕喊姐姐的样子。
可是杜黎深的脸没浮起来几下,顾安晚就沉沉地睡了下去,毕竟说别人的同时顾安晚就老是忘了自己也才堪堪十八,虚岁。
等顾安晚第二天在客厅没看到人就要出门上班的时候就看到杜黎深堵在门口,是时对面门口也打开了,但是停了一下,于是顾安晚朝杜黎深开口:“怎么站这里?”
“送你上班。”杜黎深回答得利落,看不出来特别大的情绪。
“那走啊。”顾安晚笑了笑,就摸了一下他的头。由于身高差距,摸头的时候顾安晚仰起头就看到他的眼睛,权当昨天晚上闹脾气的小孩已经哄好了。
光辰这时候走了出来,关上门就走人了,连背影都没有。
杜黎深低下头,在顾安晚刚收回手的时候噙着笑也学着她的样子摸了一下她的头:“老摸我头会长不高的。”他的眼睛弯弯,意外地带出了可爱的感觉。
顾安晚就往楼梯走,只觉得现在杜黎深的青春期脾气多变,但是乖一点的时候还是挺乖的。
于是顾安晚连续一周都被杜黎深蹭吃蹭喝蹭住连带上下班接送,还美曰其名地用起了她敷衍顾女士的原话,怕她不适应这里。
顾安晚倒是有点奇怪明明和光辰住在对门,这几天上下班时间却仿佛错开了一样连人都看不见,在店里的时候也格外安静。
这个同事果然冷淡了点,但是其他时候都挺好,顾安晚也就不去想什么了。
杜黎深和顾安晚最后碰面的时候是周六伴晚,顾女士和沈叔叔打电话过来问询,顾安晚便让杜黎深回去。
杜黎深脸上已经没什么痕迹了,嘴角微微笑着的时候,还是那副带着几分明朗好看的乖小孩样子。
因为店里安排的是轮休制度,刚好先轮顾安晚,也就提前下班了。
杜黎深走进店里,顾安晚准备走出去,边朝他笑:“顾女士今天可是找我要人了。”
杜黎深略略皱了皱眉,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顾安晚走到他边上:“别跟我说还舍不得姐姐啊,我可不信。”
杜黎深顿时嘁了一声:“那你放心,不会。”
适时端端正正站在前台的光辰往这边看了一眼,顾安晚就跟着杜黎深往外走。
等顾安晚终于送走了杜黎深的时候才傍晚五点,顾安晚站在马路边上,想了想就往梧桐路的方向走。
夏天的风是夹着热气的,顾安晚依旧是白色T恤黑色棉麻短裤,同时令人发指的固定搭配着一双米白的帆布鞋。
最后停在不久前还在这里进出的小区的门口?。在院里闹腾的小孩子看到她还会有人认出来,甜甜的叫了声安晚姐姐。
小区楼道里即使是白天也也是黑的,好在还有灯,昏黄的光线掺着积年的灰,让人走在这里的时候总是不太舒服的。
顾安晚停在三楼的楼道里,拧着眉看着门口好一会儿才拿出钥匙把门打开。顾安晚不喜欢这个地方。
走进去就看到里面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样子,面上也落了一层薄灰。不太看得出来有人住过的样子。
房子其实是两室一厅,记事起顾女士就很少让她进另一个房间,直到顾女士搬走后,里面收拾得一干二净,便也不甚注意顾安晚进不进去了。
可是小时候的顾安晚看着这个房间的时候,是昏暗的,没有一丝光线的,像会吞噬人的样子,现在也总让顾安晚下意识地排斥这里。
仿佛这里还有回响在耳边的顾女士和别人的说话声,争吵声,或者极少数的哭泣声,她总是多多少少听过的,随后这些声音,就逐渐在她的时光里被消磨掉了,剩下的只有顾安晚想象出来的一帧帧的画面,把她的梦境侵蚀成无声的默片。
顾安晚打开卧室,再站在窗户边上,就看到了孤儿院的景象,顾女士在她小时候就经常对她耳提面命,要是顾安晚不听话就把她送到孤儿院里面去。顾安晚就经常颤颤巍巍的往外看。
大院里的阿姨就说她没有了爸爸好可怜,经常当着她的面就皱着眉头摇头叹气,眼里隐隐约约的仿佛是对她的同情的光:“这么小一个娃娃,以后妈妈也改嫁了可不就没人要喽。”
于是顿时就有好几个人聚了起来:“可不是嘛……”
她就站在她们的边上,眼神飘忽的望着凉亭外飘飘然然的叶子,于是整个世界就也变得飘忽起来了。
顾安晚注意到那个小孩子的时候是秋天,那面墙上的藤蔓枯黄下来,缠在栅栏上的样子,就像冒险故事里阴森森的古屋的墙。
但也让顾安晚更容易透过铁栅栏看到里面的孩子,于是她看到有个孩子除了午饭和晚饭等必须要让人照看的时候,都窝在栅栏下坐着。
于是顾安晚揉了一个纸团扔下去,整个人就趴在窗台上等他回头,他抬头怔怔的看着她,顾安晚就认出来那是夏天的时候看到的胆小的小孩,他的眼睛黑亮黑亮的,泛着星星一样的光泽。
终于有一天顾安晚说他的名字就像他一样,眼睛就像有着日月星辰里最温柔璀璨的星辰。
是时顾安晚正一本正经的评价那个男孩子。
男孩子就抬着眼睛问她:“那你叫什么名字?”
顾安晚就笑:“我叫安晚,长安一片月的安,晚来风雨的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