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府遭遇大火一事第二天便如插翅一般飞遍了整座城,与寇家交好的几大家族赶来之际,寇府早已化为一片废墟。目光所及之地全部焦黑一片,尸体遍野,惨不忍睹。
唏嘘声中,纵火犯乔装打扮,身着便衣夹杂在人群中,一边面露痛惜,一边在心里为除掉单昀这一大毒瘤暗自喜悦。
殊不知,面前这片废墟中,尸体虽三十有余,却均为无辜之人,连单昀半点影子都没有!
一夜之间,修仙界名列前茅的一大家族转瞬即逝,仅剩单昀与寇家主之子——寇俞,便是与单昀交臂那人。半月前,寇俞被叔父送去修学,才躲过这一劫。
寇家发生惨案后,寇俞母亲悲痛万分,当即就派人给长子传了家书,寇俞这才慌慌张张一路赶回。天灾人祸,无可挽回,即便是寇俞鞍马劳顿,日夜兼程,赶回寇府的时候,也已过数日。那一摊烧焦之物中,甚至连家父与师叔的面孔都分辨不出。
寇俞脑子一晕,身子往前一厥,直直地栽了过去。
众人忙扶稳寇俞,七嘴八舌劝慰道,什么“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此时此刻,都在他耳边阵阵的轰鸣声中逐渐消散。满眼满心满脑子,都是自己离开寇家前去修学时,家父与师叔慈祥的面孔。
围上前的人群中,有一个面孔格外熟悉。寇俞脑子一热,心里忽然闪过一丝光,像是被上了发条一般,“腾”地一下子站起,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那人面前,猛地薅过他的衣领,将他拖到自己面前。
那人身子被直直地拎过去,寇俞眼睛里的火也如同雄狮一般令人错愕,缓了片刻,才支吾道:“少……少爷。”
说话这人正是寇家的家仆,寇家失火那天,整府只有他一人逃了出来。
家母信中虽明确写道,走水原因为意外,但寇俞并非五感尽失之人,自然能感觉到意外发生的离奇之处。火势巨大,正常烧饭断不会引起如此之大的火焰。而且火烧之地极为广阔,从后院一直烧到最远的西房,府中人却无半分逃跑或是救火之举,全部离奇地死于同一位置。
更何况以家父和师叔的聪慧程度,绝不可能导致全军灭亡!寇俞眼里满是血丝,通红一片,身子开始颤抖。
定是……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寇俞眼里满是铺天盖地的恨意,下一秒就能将人纵火之人碎尸万段,连骨头一同嚼碎。他紧了紧握着家仆衣领的身后,气得发抖,满眼怨恨地咆哮道:“谁放的火?!”
家仆咽了口唾沫,不敢直视寇俞的眼睛,低着头呜咽一阵,才缓缓轻声道:“单……单昀。”
寇俞无心思考,怒喝道:“不可能!”
家仆吓得脸都白了,寇俞刚放开手,便腿软地向后踉跄几下,跪到他脚边,道:“是真的!少宗主,那日单昀又惹了祸端,被寇师长体罚。我将戒鞭送去时便在一旁偷看,单昀被抽鞭子时满眼是憎恨!定是他心生怨气,被赶走后当晚就回来报仇了!不然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见寇俞表情微变,家仆又接着道:“寇师长平日对那厮不薄,整日捧在手心里呵护,忽然力行体罚,待遇天差地别,还当着那么多师兄弟的面,他面子里子都挂不住。他过去只是寄人篱下,无可奈何才装出一副恪尽职守的样子,如今被寇师长赶走后本性暴露,所以当晚回来复仇。单昀本性狂妄自大,桀骜不恭,一直以来都对府上师兄弟怏怏不服,一早便结下梁子!您听听那些他做的事就明白了。若真是传闻,必然也会有部分属实,单昀的人品人尽皆知,难道要我们不信口碑,单信他一面之词吗?!”
现场一片哗然,议论纷纷,声讨单昀。
寇俞一阵惶恐,顿时感觉脚下之地开始晃动,身边万物扭曲一团,体内有股巨大的恨意涌入脑中。撕扯他的肌肤,啃咬他的骨头,侵蚀他的理智。
家仆哭得涕泪纵横,又道:“那日寇府着火后,我差点与伙伴一同死在火场里,幸好福大命大才躲过一劫。那火势绝不是开玩笑的,单昀是真的想将我们置于死地!少宗主!我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您切勿被假象蒙骗,定要下达通缉令,派兵追杀单昀!还望少宗主还我们一个公道!”
刹那间,众人均拊掌迎合,耳边跟着响起震天动地的口号,“杀单昀!”。
寇俞在如此强烈的悲痛、悔恨与洗脑之下,终于理智全无,失去判断,咆哮一声,飞快抽出腰间佩剑,狠狠劈在脚边的门板上。门板瞬间一分为二,如烂泥般落在废墟上。
藏在众人之间的真实纵火犯听了这番话,心里不由得毛了起来,莫非单昀没死?!
他瘪了瘪嘴,呸了一下,心道,这小子真是福大命大,连老窝都端了,竟然还能逃过一劫?不过,也不碍事,至少就现在为止,自己并未暴露,而且加上他那弱智师弟的助攻,单昀想必也活不长久了。仅凭寇俞那为负的智商,和他逢人便刺的心情,此时此刻,击杀单昀早已成为全民运动了。
想到这儿,他不住地笑了起来,一并加入“杀单昀”的口号声中,继而心道,真是天助我也!
那日之后,全城便下达了追捕单昀的通缉令。寇俞甚至寻了高手追查单昀的踪迹,凡是遇到,只管一剑劈死,带着项上人头来找他来领赏。
寇家被灭门后,单昀消失了一段时间,但因心乱如麻,一时冲动又自投罗网,跑回到寇府上。冤家路窄,偏偏遇见原地等候的寇俞。
单昀无心思考,寇俞更是满心仇恨,抄起佩剑一路追了上去。单昀连忙反方向逃窜,一头扎进竹林中。
其实赶来寇府的路上,他就一直低调而行,知道自己害了麻烦,才不敢虚张声势,连斗笠都一路未摘。
单昀自知自己臭名昭彰,口碑恶臭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但经过这样一闹,将他恨之入骨的人又多了许多,已经到达满城风云,全面通缉的地步。不过这一点,他倒是从未担心过,别说是全城通缉,就算是把江湖上所有高手全部聚集在一起,以他的身手,也没在怕的。
但唯有一点最令他心寒,若他本人真如众人口中所言那般恶劣,即便是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了都死有余辜。
可那些传言,他分明没有做过半件!
今日路过县城,见到那些个通缉令,才忽然明白,情同手足的师弟,如今也听信了谣言,对他恨之入骨。
世人说他、骂他、毁他、怨他,他皆无反驳之心,只因从未在乎。唯有至亲之人的背叛,才最令他万箭穿心。
纵使一路披荆斩棘、踏遍泥泞,也躲不过浮沉琐事、众说非云。一偏之见下,任何澄清与解释都显得格外渺小。
这大抵便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吧……
单昀晃神许久,最终被寇俞的一声怒吼唤回神志。才刚一抬眼,便看见他那张狰狞面孔,单昀一怔,束手无策,只得对上他布满血丝的双目。
寇俞气得浑身发抖,滴滴透明的汗珠,顺着下颌滴落,打湿了前襟。他缓缓举起佩剑,用闪光的尖端指向单昀,声音也同动作一样缓慢:“你杀了师叔。”
单昀眉头紧锁,后退几步,声音沙哑,连连摇头:“我没有杀人。”
见寇俞不信,单昀连忙又道:“师叔对我有救命之恩,师弟更是情同手足,我怎会做那种忘恩负义之事?”
寇俞勃然大怒,还未等单昀说完,便厉声道:“你做的那些烂事早便人尽皆知,怎还敢狡辩?”
单昀感觉心头被人狠狠刺了一剑,久违的疼痛直到这一刻才显现于身,就连为自己的辩解也显得那般力不从心,他道:“孰对孰错,熟黑熟白,岂能仅凭口碑断矣?”
“少废话!看剑!”
瞬时间,师弟高举手中之剑,抬手朝他劈来,单昀无心抵抗,只得朝旁边奋力一躲。寇俞扑了个空,向前踉跄几下,长剑狠狠直劈在地,手部顿时被震得酸麻不已。
见单昀无心反击,寇俞心中怒火刹那间又燃起几分,通红的眼眶边布满冰碴,在刺骨的寒风中那般显眼。
师弟顺势抡起佩剑,朝单昀横劈过去。速度之快,耳边都跟着响起“咻咻”的风声。单昀处于劣势,全无思索之力,只得奋力一蹲,再次躲过这致命一剑。
长剑划过身边的青竹,数十米竹子瞬间被劈断,落在两人之间,竹叶“哗啦啦”的散落一地,林间栖息的鸟儿惊慌飞窜。
这一剑虽未伤到单昀,却仿佛在他心头狠狠刺了一刀,那毫不留情的剑法,都证明了师弟绝不是被人逼迫,每一次挥剑,都想要置他于死地。
晃神之余,面前长剑紧接着又劈来,单昀急忙拔剑出鞘。寇俞胳臂高举,腋下城门大开,致命方位无任何遮挡之物,其实只需轻轻一剑,断可取之性命,但单昀手部猛地一抽,最终也只是横剑抵挡。
长剑横在两人之间,刀刃相撞,几度摩擦出火星。寇俞怒瞪单昀,手上握剑的力度猛地增大许多,奋力向前一推。单昀招架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力量,向后踉跄几下,而后用更大的力量顶住。
单昀道:“再来我可真要还手了。”
寇俞冷笑一声,瞬间变脸:“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单昀盯着他,无可奈何:“保护自己也算真面目吗?”
寇俞眼里闪过一丝光,瞬间又骤然消失。他狠狠咬了下牙,身子向前猛地一顿,继而抽回长剑,然后向单昀劈去。
这次却没有之前那么走运,单昀胳膊一挥,以剑刃回击,一声刺耳的击打声后,寇俞不胜武力,佩剑飞出数十米,直直地插进泥地中,剑柄上的流苏还随着惯性前后摆动。
寇俞垂着头,双眼直直地盯着地面,他能感觉到脸颊边的一丝凉意,那是单昀的剑刃。
“还等什么啊?”他缓缓抬头,嘴角跟着勾起一丝邪笑:“你这次回来,不就是送我上路的吗?”
单昀没动,手中的剑刃还在平稳地指着寇俞,连一丝摇摆都没有。可眼睑,却不住地颤抖了一下。
单昀紧紧抿了下唇,慢慢收回手,将长剑向空中一抛,然后抬手握住剑柄,直接收剑入鞘,与寇俞擦肩而过,朝前方的断臂山前行。
单昀一路走着,脚下的步伐越来越重。一瞬间,他竟不知自己该去往何方,只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一步一踉跄地前进。
忽然间,单昀感觉身后的微风刮起,一阵微妙的推背感后,他只觉左肩一阵剧痛,似乎有什么锋利至极的东西狠狠砍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剑法极为熟悉,却又异常陌生,两者惨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复杂之极的感受。单昀顿住了脚步,呼吸也在不知不觉中摒住,他轻缓地转过身,望向身后那人。此时此刻,眼中终于闪烁起晶莹来……
单昀左肩的衣服被劈开,鲜血顺着手臂一直流到指尖,一滴一滴地落到地面上,在泥地上积起一滩鲜红。
单昀缓缓抬眼,对上寇俞的视线,他深吸一口气,吐出时的气息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眼里满是血丝。单昀低下头,鬓边散落的头发将视线挡住,身上散发出的寒气让人不寒而栗。
最终爆发的一刻,是寇俞再次挥剑上前的瞬间。
单昀的剑咻然出鞘,狠狠地挡住这一击。寇俞向后踉跄两下,手掌被剑柄震得酸麻,好似断骨一般疼。寇俞有些恍惚,似乎在这瞬间才明白,之前的几番交手的确是单昀放了水,若开始便像现在这般全力以赴,恐怕连与之持衡的时间都没有,一早便一败涂地。
单昀被激怒,寇俞心中不服,于是两人再次交手之际,都用了十成十的功力。刀光血影、兵刃相接,凡是掠过之地青竹皆断、鸟兽皆惊,石壁被劈开,尘土漫天飞扬……
单昀为寇俞师兄,年长几岁,武功更是远在他之上,自小便被师叔以单昀为正面教材教育,心中明确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寇俞虽表面不服,但也一直对此深信不疑。
没出几个回合,寇俞便感觉有些吃力了,心里念着若继续如此打下去,不死也得残疾,只得在单昀稍作喘息之时,纵身一跃,跳到身后的断臂山上。
所谓断臂山是指竹林后一座形状酷似人断臂的山,危峰兀立、高耸入云,墙壁异常陡峭,杂草丛生,了无生趣。听过去的老人讲,断臂山其实并非生来如此,十几年前此地十分繁华,冬暖夏凉,街边有数不尽的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街道向两处延伸,一直延伸到城的郊区。
可一日,天空忽然一道霹雳,直接劈在了断臂山顶。随着一声巨响,小半边山被击落,跌进山谷里,将一座角楼夷为平地。山峰仿佛被劈断手臂,故称之为断臂山。
不过幸运的是,当日角楼内无人,并未造成任何伤亡,可村民却被此事吓破了胆,惶恐山石再次跌落,三三两两地搬走了。不过也有部分村民心中无畏,认为此事百年难得一遇,再次发生的概率极小,便当作无事发生,继续生活。
可还没过多久,就有那么一群人将意外归于天雷动怒,四处散播谣言,惹得人心惶惶。渐渐地,从断臂山下搬走的村民日益增多,不出半年,山下便空无一人,化为荒岭,杂草丛生,继而有了此景,以及这段荒唐传闻。
在此之后的数十年内,民间对此传说都议论纷纷。当代人迷信,对天雷动怒的说法表以符合,认为打雷的概率本身小,再加上晴天霹雳,且又正好劈掉半个山头,压垮了山谷内的角楼,实在无法合理解释。若非为山谷中的村民犯了罪过,那便是断臂山犯了天条才会受此磨难!
但也有人认为这种说法实在荒唐至极,毫无任何道理可言。往日,断臂山危言耸立,如母亲般屹立着、呵护着村民。可当意外到来时,无一人站出为她疗伤,那些曾受过她恩惠的人,用荒唐的笑话掩饰自己的恶劣,将所有的过错推到一座山上。
过去,她坚定地挡所有风,遮所有雨;现在,依旧毫无怨言地背下最重的骂名,最黑的锅……
单昀一早便对断臂山有所耳闻,但因过去家规严格,并无机会亲眼目睹。今日一战,反倒圆了他这个梦,见到断臂山的瞬间,竟感觉到一丝亲切。
单昀无心闲扯,紧随寇俞,纵身一跃到山顶之上。
此时正值冬季,天空阴沉,万木凋零,远方天际的分界线失了往日的艳丽,单调了许多,天空中仅剩灰蒙一片。寇俞一袭白衣,衣襟垂落脚边,随风翩翩起舞。
他手握剑柄,眼神如恶狼般凶残,站在单昀的对立面,如同违背了过去的誓言。
远远地,单昀站在悬崖边,身后便是万丈深渊,光秃秃的树枝从石缝伸向苍穹。他在抬眼的瞬间感到了一丝崩溃,因为对上寇俞满是仇恨的眼睛时,他似乎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一个天不怕地不怕,以为能操控一切的自己。
过去的他,也像寇俞这般桀骜不驯,为了自己最爱的人,敢于挑战不可逾越之人的威信,即便最后一败涂地也无所畏惧。
可结果呢……
信心被击溃、热血被冲淡、梦想如泡沫般消散,浑身上下找不到一处完整的肌肤,全部溃烂不已、鲜血横流。本以为自己能闯出一片天,留下一段佳话,却在故事的最后,如同每一个遗憾之人,落入一个俗套不堪的结局——成为一个一败涂地,一事无成,千疮百孔,万箭穿心,无力回天,无能为力,连最爱的人都保护不好,只能嚎啕大哭的自己!
单昀的眼球爬满血丝,左臂彻底被鲜血染红,他垂着头,在一阵被兜头击溃的绝望后开始轻笑,然后逐渐转为失控的大笑。眼角跟着挤出笑泪,形态如往日般无谓,但声音却隐藏不了他的在意:“你早就知道……”
寇俞不吃他这套,又惶恐单昀接下来的举动,只得后退半步,屏气凝神,不耐烦道:“知道什么?别在这里装疯卖傻!”
“知道我的无辜,我的无助,我的无力……你比任何人都了解我的委屈,你一早便知真相,只是不愿相信。尽管我拼命地解释,拼命地为你搭台阶,你也不愿挪动半步,只是为了维护你那所谓的尊严,坚持你最初的定论。你和那些人一样,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即便错了也要一意孤行。最后这场闹剧的失利者,唯有我。我早该想到的,这就是人性,毕竟人们承认自己犯错,比接受别人犯错,要难得多啊……”
寇俞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背脊也跟着驼了起来。此时此刻,无论他相不相信、接不接受,单昀已经全部说了出来,连带着他的心思,他的想法,说了个清清楚楚,看了个明明白白,品了个透透彻彻。
他似乎在这一瞬间才意识到自己的恶劣,才明白师兄到今天为止才反击,其实都是在维护他的尊严……
沉默了半晌,单昀微微抬眼,笑容十分僵硬,声音变得特别轻:“我们终于,要真刀实枪地杀一场了……”
话音刚落,单昀拔出佩剑,将剑刃对向寇俞,飞一般地冲上前,心里还盘算着顷刻后,该用什么剑法回击时,长剑便直直地插进了寇俞的腰腹部。没有任何预兆,寇俞顿时感觉胸膛内翻江倒海,有什么液体极速飞涌上来,尽管他极力控制,鲜血最终还是顺着嘴角流淌下来。
剑刃闪过的一瞬间,一道银光划过单昀惊愕的瞳孔,以及寇俞万念俱灰的黑暗面容。恍惚中,他似乎看见了师弟微微发红的眼眶……
一切发生的太快,单昀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先手抽了刀。师弟在几步踉跄后,撑剑跪地,嘴角淌着血,含含糊糊道:“对不……”然后倒在血泊之中,洁白的衣服挂满鲜血与尘土。
单昀没有料到,他那张永远精明、冷静的脸,此时也出现了许多的慌张与空白,仿佛一个犯了大错的孩子一般步步后退,扔掉长剑的同时惊恐大叫:“为何不躲!”
寇俞的剑没有出鞘,单昀脸颊上却爬满泪痕。随着剑落地的清脆音,单昀的情绪瞬间失控,膝盖重重地跪进血河之中。
所有哀鸣在此刻一并爆发,这么多年不敢哭的他,终于能一次哭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