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完了“十年计业绩”,又念“三年计业绩”,再到“年计业绩”,再到“月计业绩”……
嗯,确认了,实锤了,果然最弱者无疑。
原来我们小团队从始到终都是垫底的那个,都是被平均的那个。差不多了,抱歉,告辞,这脸我不要了。奶奶个腿的,断桥兄怎么带队当师父的,为什么……呃,不好意思忘了,我好像也是这一队的。
凌飞檐只觉头大如斗。
一瞬间的面皮微红,火辣辣的疼,似乎旁边的人都偷笑着看了过来。张瓦儿更是奇特了,一张脸都通红得宛如猴屁股了,如同火烧了一般。只有张远目不斜视,竟色平如常,素然无变。
凌飞檐不禁佩服起了万分,要让他这样,那是万万不敢的。
嗯咳,虽然都是死脸皮厚的,但装也要装得不好意思啊。不然怎么当个被人看轻的小嫩雏?这里就体现差距来了。张远心计深沉,便喜欢表现出心计深沉,似乎很酷。凌飞檐却是心机深沉不深沉的,我自己知道就好,但你们外人最好觉得我好欺负、好摆弄、心思浅薄,这样我才好藏巧露拙,偷偷扮猪吃虎。
凌飞檐决定要始终坚持断桥兄的传统不动摇,坚决维护“缩头老乌龟式”的高尚品格、德行操守、行动准则,绝对不挑事、不惹事、唯唯诺诺、如履薄冰、亦步亦趋,把自己的乖乖仔形象做到最好。
红衣布偶念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换算成凌飞檐内心默念的单位制,差不多就是一刻钟。凌飞檐听得如同念经咒,两耳发嗡,双目低落,像极了一个被训斥且内心沮丧愧疚的新生代鸢者,真正的好员工。但实际上他的心思飘到了哪里,外人根本不知道一星半点。
嗯?地底下在搞什么,怎么又有那动静,难道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像他的本体一样穿透禁制,游走在法阵之中?
凌飞檐诧异且狐疑之极,不由得提起了一丝警惕……
议事厅中的声音终于停了。
除了中年文士那支小队,众人的面色都不怎么好看。而陈实几个眼神瞟来睨去的,像是得意又像是挑衅,怎么看都有点欠扁。
楼甲老头绵里藏针道:“哈哈哈,每次都是这结果,弄得老夫都有些弄不清了。究竟是褚师侄他们这里一成不变的优秀呢,还是咱们小楼一直一如既往的平庸和不求上进。若都是有褚师侄他们这队的业绩水平,咱们小楼的总业绩也不至于难看成这样子,甚至都被六师镇的同门欺到头上来吧?”
说着说着,楼甲老头也是沉下了脸色,哼出了一丝怒气。显然,他也不是像表面上的那样总是笑呵呵,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伍土坡符映小楼经营成了这个样子,真当他还没有一丝不满?
整个小楼五个小团队,一个队占了三成,两个队都是二成多,剩余两个队居然都是一成甚至一成不到,这比例差距也太悬殊了。
楼甲老头阴郁的眼神只是从矮粗青年和黑黢汉子的身上一瞥而过,便落到了李绶的身上,又落到了张远的身上。这说的一成和一成不到的,当然就是他们两队了。
嗯,玄巫炤带队当师父的第四队,梁断桥带队当师父的第五队。
“说话啊!怎么不说话了?你们还有脸站在这里?你们师父呢?这时候出门在外倒是挺会来事的,怎么业绩没看到多少?”楼乙老头当即一拍桌子,发起火来道。
李绶满头大汗,此时战战兢兢,说道:“师父说是偶有所感,应是机缘将至,故而选择临时外出,离开伍土坡进入荒野,去找寻那份机缘去了。楼甲楼乙明鉴,师父并非有意选在此时离楼,而是的确心血来潮,感应到了突破的时机,这才有此一事。他老人家说,此次并非鸢者业务,而是纯粹为一己机缘,求得突破,故而未曾带我们几个。”
跟着李绶背后的另外三四个年轻人,自然更是低头拘谨,格外忐忑。连他们师兄面对这满屋子的大佬回话时都觉压力山大,就更不用说他们了。
黑黢汉子眼睛一亮:“哦?巫炤兄这是要突破裁形境中期了?”
李绶低头擦汗道:“是。”
所谓“裁形境”,也就是线师的第二境之特有称呼。第一境为凝线,第二境为裁形,第三境为造骨,第四境为画墨,正是应了纸鸢的营造之法。元修、妖族等等,也都有各自之别称。
楼甲、楼乙两个老头对视了一眼,这一刻也都是感觉到了讶异,脾气顿时稍平和了些:“唔,巫炤师侄居然是突破去了?那倒是难为他了,一个人去了荒野,竟也不提前说一声。现下正是邪蜮孳生、灾事频发之秋,他一个人径直深入荒野,只怕磨难不小。”
纸鸢楼虽然是做生意的,但也有宗门组织的势力特征在,自然不禁门人弟子修行,而且反倒会供养门人弟子修行。在“业绩”这个头等大事面前,也往往只有“修行”能优先一级。毕竟修为境界的提升当然比赚灵石要重要。人才是根本。
出现一个第二境中期,那他们伍土坡符映小楼也就能多出一个第五等鸢者了,那他们两个老头子身上的压力自然也能小上一些。至少也不用看六师镇的小楼那么耀武扬威了。
所以这情况一说出来,议事厅里的众人之间的气氛便是变了。
按业绩,自然是中年文士褚玉良、黑黢汉子蒙红青、矮粗青年道庄依次排下,然后才到玄巫炤、梁断桥。但若是按修为境界和实力划分,却是蒙红青第一,褚玉良第二,道庄第三,玄巫炤和梁断桥仍旧第四第五。前四者皆为第二境初期,梁断桥(明面上)为第一境后期。
而今若是玄巫炤真的突破,那这众人、队伍各自之间的关系与强弱排名,自然一下子便微妙了。怕是这玄巫炤所带领的第四队,反倒要一下子压到所有人上头。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就听李绶更加惶然和惴惴,满头大汗都来不及擦道:“不,师父说他未必也有把握。正是因为没有太大把握,才不想劳得楼里兴师动众。师父说了,这一次他能突破固然是好,但若是没有突破却反倒浪费了楼里的人力物力,那就不美了。故而师父这一次,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寻求帮助,直接就一个人走的。师父说,荒野此时邪蜮孳生,遍地诡祟,正是打磨他道心的好时机,不在血火里磨炼一番,他也恐自己以后再无寸进。”
“嗯,巫炤师侄有此想法,倒看得出来他用心了。哈哈哈哈,依老夫看,他这次突破只怕倒是十拿九稳了,很好。”楼甲老头顿时开怀一笑,颇为抚慰的样子。
随即虎着脸向众人道:“都学学,看看!看看人家这觉悟,业绩不行,那就把修为境界赶上去,那不也是美事一桩吗?境界提上去了就算业绩不行,谁敢说你?”
得,集火点终于到自己这边了。
凌飞檐听到这儿,心中顿时就有明悟,很从心地低下头。
张瓦儿腾地一下脸又红了,死死地攥住了自己衣袖,小声嘟囔道:“说来说去,不还是说我们师父没本事吗?都是同门师叔师伯师叔祖的,为啥说话这么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