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徐徐升起,照映着醉花楼群芳争艳的船体,却与船中一个房间内的景色格格不入:三层宴会厅间内早已血肉模糊,被肢解的尸体零七八落的散布在房间周围。浓厚的血腥味依附在房间的每个物品上,若此时看向地面却更是吃了一惊:一个用血写作的“赵”字,深深恐惧着每一个看向它的人。
言德是昨天下午才收到消息的,听闻自己小儿子死在了陇南的这个噩耗,六十多岁的身体立马撑不住昏了过去。直到第二天凌晨才被大夫抢救过来。醒来后言德不住的后悔,为何自己非要答应小儿子的请求,放他去陇南做视察工作?如果没有去,那他现在是不是还能每天清晨起床看见小儿子在书房刻苦读书的背影?是不是还能每日上朝归来看见小儿子辛苦练剑的身影?每天的中晚餐还能看见小儿子狼吞虎咽的样子;每日晚上睡觉时听到内人惆怅给小儿子找个哪家的姑娘娶回来?言德不甘心,真的十分不甘心。言柯文可是他四十多岁才有的儿子,也是他最喜欢的儿子啊!言德从小就对这孩子百般包容,让孩子受不得一丝委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谁成想今日却天降大灾,让才二十刚刚出头的儿子死在了外地他乡!言德这口气过不去,闷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不,不行!他最爱的小儿子死了,他要把凶手千刀万剐!还有陇南那群看不住竟让人死了的官,怕都是不想当了!想到这里,言德决心要上朝,像陛下好好哭诉一番,并为自己的小儿子讨回一个公道。
两个时辰后,皇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坐在皇椅上的白安墨看着底下众压压的臣子们,极具威严的说了句:“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
白安墨笑了笑,看向言德,停顿半晌,到:“言大人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呢!”言德听闻虽心中疑惑,但还是立马就准备起身控诉,却又被白安墨给说压了下去:“言大人稍安勿躁。我听闻言大人两个时辰前才被大夫抢救过来,今日却还来上朝,当真是我国之典范!只是这两个时辰时间紧促,言大人恐怕也还没从情绪当中缓过神来吧。不如朕让言大人先缓上一缓,休息一下,一会再上奏,如何?”
“谨遵圣上旨意。”言德嘴上答道,却在心里暗骂一声。皇帝的态度太过于明显:他想要息事宁人,不想言德当众将此事抖出。要是在平时,言大人还会冷静的思考一下陛下此举究竟何意,甚至会权衡一下各方利益;但他此时已然管不了这么多,小儿子在外地他乡正尸骨未寒,就连真正的凶手都未揪出,他不能这么坐以待毙被皇帝的威严吓到,只要他说出口请求皇帝主持公道,他就不信皇帝会当着一众大臣对他视而不见,让凶手逍遥法外!
言德趁着丞相汇报完今日事宜后,发觉机会的到来,立马准备上奏,却被身旁之人一把禁锢住了手腕,一直到其他臣子上奏之时才慢慢松开。
言德狠狠的瞪向身旁之人。在这暮国朝堂,臣子的站位是十分有讲究的:最高一级官员在第一排,依次向后排列;同一级的官员在一行内站立,以右为尊,资历最老的在最右边,资历最浅的在最左边。而言德作为一品官员中年龄最高、资历最老之人,正是站在最右之列;而他左边这位,正是当今的户部尚书柴尹,人称第一臣子,地位也是相当之高。
柴尹却好似看不见一般,辑着礼默默的注释着前方。就在言德准备把柴尹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的时候,柴尹却突然趁人不注意塞给言德一张小纸条。言德内心疑惑,悄悄的趁人不注意打开那纸条,只见那上面写着:“言大人切莫激动,陛下应是自有思量。”
思量他个鬼啊思量!言德在内心破口大骂,手里将纸条狠狠的捏成团:陛下思量半天,就是什么也不让他说,让他的儿子白白身死外乡吗?他皇帝想得倒是美!这件事情他不说,难不成让陇南地方官上报吗?可是这样一来,地方官员又得承担多大的责任?今天他就不信了,不管谁阻拦他也一定要说出口,管他什么仕途皇帝的信任,统统都没有他的小儿子重要!他一定要为自己的小儿子报仇雪恨!
看着言德的动作和逐渐狰狞的表情,柴尹便明白了他心中的想法。柴尹无奈摇了摇头,继续禁锢住言德的手腕不让言德上奏,在言德恶狠狠的眼神中终于等到一个时刻,对着言德轻轻讲了一句:“听。”
听个屁听!言德此时已经对柴尹怒火三冒,要不是身处朝堂,他早就破口大骂了。但也正是因为在朝堂,言德也就不得已的开始听其他官员上奏的内容:“陛下!据官员报道,陇南当地发生了一起谋杀案,当地巡抚无法结案并上报中央,说案发现场竟有用人血写就的一个大型‘赵’字!此事不得不查啊陛下!”
言德内心一惊,陇南?是不是柯文?他怎么没有听说此事还跟赵氏有关?心中疑虑万分,却听到皇帝答道:“这样啊!看来有人想要挑起事端,此事事关重大,不知其他爱卿有何看法?”
白安墨这个皇帝当了也有三年多也有余,众大臣也逐渐摸清楚他们这位皇帝陛下的性情——他喜欢让臣子自己表达想法,哪怕心中早已有所对策,却还是让臣子发表言论并不做评价。每个帝王都有自己的特点,我们姑且不讨论白安墨这种做法是否正确——只是此时,言德并不清楚陛下是有了自己的主意呢,还是单纯的想让其他大臣出谋划策。想到这里连言德都没注意到自己已然冷静下来,正静静的观察时态进展。
正巧,大理寺卿吴国栋出来发话:“陛下!此时兹事体大,必须重视!臣最近听闻车少将军马上就要到京都了,不如将此事交给车少将军,想必一定会交给陛下一个真相!”
旁边跟着却有人不同意,言德一看竟是身边的柴尹:“吴大人天天在京都过得悠闲自在,那车少将军千里迢迢从边疆赶来,岂不早已身心俱疲?我看不如吴大人自己去查才是!”
吴国栋被说的面子上下不来,心中疑惑平常和颜悦色的柴尹多会变了性,嘴上却不知继续说些什么才好。
真实苦了这位直谏忠臣了。白安墨内心感慨不已,随即又表现出一脸不耐烦的神情挥了挥手:“好了好了,此事容后再议,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