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护心和弟弟一起睡了一晚之后,不哭不闹,夫人索性就一直让凤心跟着护心睡了。
城主从护心房里抱出凤心后,直去了叶老头那里。
叶老头见城主已来,小声道:“可以了?”
城主面色凝重,点了点头。
叶老头道:“那我去找他来。”
叶老头出了房门,走向那妖怪的屋内。出来时,一前一后,一人一妖,一片黑夜。
“人来了。”
“是妖怪来了吧。”
“难得城主还有心思玩笑。”叶老头虽这么说,但他可没从城主脸上找出一点像在玩笑的样子来。
“城主,那我们就开始吧。”
城主再次点了点头,慢慢地将怀中熟睡的凤心放在床头,起身看着那妖怪,道:“叶叔,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并不想伤害到这个孩子,只是想搞明白事情缘由而已。”
叶老头也看看那妖怪,道:“城主放心,它明白,我也明白,它这看到别人眼中曾看到的事物的妖法并不会对人有什么伤害,我不是已经被它看过了吗。”
城主不再说些什么,只是让开身子,那猴子看了叶老头一眼,便上前端详那孩子去了。
“城主,你这样做,不告诉夫人真的可以吗?虽然我和城主您一样,很是怀疑这个孩子的来历。”
“夫人她,她并不想我知道。但我作为一城之主,这孩子身上有着秘密,若是不知这秘密对我凤阳城是好是坏,我心不安呐。”
就在二人交谈之时,那妖怪突然一个踉跄,像是被人打了一记勾拳一般,头仰天栽倒了下来。
城主大惊,忙问:“这可是正常?”
叶老头也很惊慌,道“这,这倒是未曾出现过。”
不过两人还未有动作,那妖怪便倏忽转醒了过来。再看那床上的孩子,似是什么恐怖的妖怪一般,吓得连连后退,不知妖怪眼中的妖怪会是一种怎样的模样。
叶老头不明,扶起千眼猴问道:“怎么回事?”
这千眼猴早已学会了说人话,妖怪毕竟是妖怪,再弱小的妖怪也是有妖力存在的。只听它道:“怪东西……很可怕……看不见……黑的……黑色……会动……它不让我看。”
城主和叶老头大致是听明白了,这妖怪看到了什么会动的黑东西,并且似乎在阻止它的窥探。
城主心有不甘,这样一来岂不是又什么都没了解到,反而这孩子身上的谜团又增加了。
城主不甘地问道:“可还有什么办法?”
叶老头低头思索,道:“它曾和我说,如果它的妖力增加,就会变得更厉害些。”
城主一听,还有希望,便问:“如何增加它的妖力?”
千眼猴听懂了,伸手一指抢先道:“血,我要他的血。”
城主看到千眼猴所指的人,正是凤心,登时大怒,挥起双拳:“你好不老实,竟敢想吃人饮血?我看你刚刚是装出来的吧。”
千眼猴看着自己要挨打,急忙用双手护住自己同时喊出一句:“灵种,有灵种的味道。”
城主停下双拳,疑问:“灵种?什么灵种?”
千眼猴看自己无事,怯道:“他的身上,有灵种的味道,我闻到了。”
叶老头像是也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我听它说过,之前的那个奇灵种,就是生长在灵种边上的一颗白芷花,因受了灵种感染,种子才变成了那美味的调味品。”
城主更加疑惑了:“灵种?到底是什么?”
千眼猴道:“圣物,妖界里的,我偷看过,有大妖力。”
城主明白了些:“你想用他的血给你增加妖力?是因为他和灵种有关?”
千眼猴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不知道,但他有味道。血,可以的。”
城主寒森森地问道:“你要多少血?全部吗?”
如果它回答是,那这猴子怕就活不成了。千眼猴看不出来,但叶老头看得出来,他不想千眼猴说是,从而招引杀身之祸,正要说话,只听道千眼猴道:“一滴。”
叶老头心松一口气,城主寒意稍减。
“好,那我便给你一滴。”城主已经不想在再被这谜团折磨下去了,心头一狠,便扎取了凤心手指一滴鲜血。凤心睡着的小脸眉头一皱,随即又舒展开了。
“给你。”城主将那一滴血交给千眼猴,千眼猴生怕那血会飞走了,一口就吸了进去。
随后,两人等待着,但这等待并未花费两人太多时间,千眼猴的样子突然发生了强烈的变化:身上毛发急速生长,又急速脱落。脱落后又新生出新的毛发,只是这新生出的毛发极为光亮顺滑,就像是披上了一件丝绸羽衣。还有那猴子样丑陋的面孔,竟似要化作人相一般。只不过化到一半便停了下来,成了一副猴不猴,人不人的样子,让人不住心想,这要是再喝一滴,是不是就变成人脸了。
除去这外表的变化,千眼猴妖力的变化才可谓巨大并且恐怖。它的妖力整整增加了八百年的修为。算上它本身的五十年修为,再修一百五十年,它便真的可化做人形了。
城主和叶老头都惊讶的合不拢嘴。
千眼猴眼中散发出一种贪婪的目光,它知道,只要它喝了那一滴血,这里的人,就再也不是它的阻碍,它想喝多少,就能再喝多少。
迈着狂傲的步子,千眼猴走进凤心。城主想要出手制止,却被千眼猴一掌掴在了墙上。叶老头一看这可不妙,先是尝试出声阻止一下,但换来的只是一个恶煞般的目光。只怕他要是再多说一句话,就要落得和城主一般下场。
叶老头只能静静地颓坐在一旁,望着对面已昏过去的城主,心中万分懊悔。
有些人,当他能力不足的时候,是可控的。只有当他变得不可控的时候,人们才知道什么叫养虎为患。
千眼猴贪婪的看着凤心,不停的舔舐着嘴角,但他没有立即把凤心一口吞下去,他的嘴还不够大。
千眼猴还是很好奇,好奇刚刚看到的那个黑东西到底是什么。好奇心压制了他立即给凤心放血的欲望,他想再看看那个东西。
有时候好奇心能帮助你发现一些小秘密,会使你藏留起一份小欣喜。
有时候好奇心能帮助你发现一些大秘密,会让你承受不起灰飞烟灭。
千眼猴再次看到了那个黑呼呼的东西,并且依旧在阻止他继续探视下去。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千眼猴受到一记勾拳了,而是由那黑呼呼的东西承受了。
“滚开!”
千眼猴此时妖力已是很强,那黑东西已经无法与之抗衡,被千眼猴的念力震到,便暗淡消散了下去。
它开始窥视,被那黑呼呼的东西挡住的到底是什么有趣的东西?
它看到了,只不过看到的不是凤心的视界和秘密。
而是火焰,一片羽毛散发出的火焰。
有的时候,听人劝是个明智的选择。
一味向前,可能会有所突破,也可能会登峰造极,还可能会——死掉。
是的,在这个世界,小心一些,委婉一些,滑头一些,玲珑一些,就能够活得久一些。
火焰从千眼猴的五脏六腑开始出现,由内而外,从眼洞、嘴巴、耳朵处喷射而出,最后连着那些刚刚长出的滑顺亮丽的毛发一同,被烧成了灰烬。
一瞬间,甚至留不下回味。
可怜这白得的八百多年的修为,可怜这自认的无比幸运的妖怪。
它所能产生的动荡,唯剩下风,被激起一阵漩涡……
叶老头看到了一切,他不知道自己这是幸运还是不幸,应该还是幸运多一些吧。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妖怪怎么突然焚体而亡?难不成那血有毒?定是这样!叶老头想着,他也没什么别的解释了。
叶老头去扶起城主时候,特地绕开了地上那一撮细灰,拍打了城主的脸庞两下,把城主拍醒。
城主幽幽地睁开眼睛,待睁到一半时,猛地圆目大瞪,大吼一声:“卫兵!!”
英明的决断!
他没有看到事情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但不管什么样子,先喊人来再说。
接下来,城主就要看看事情变成什么样子了。
再接下来,城主发现没事情了。
是啊,妖怪消失了,还有什么事情呢?凤心仍旧在床上躺着睡着,也没受伤。
“怎么一回事?”城主满腹狐疑。
城主看到了叶老头,疑问更大了:“是你干的?”
叶老头不明所以:“我?我干了什么?”
“那妖怪呢?”
不待叶老头回答,城主府里的卫兵听到了那声呼喊,此时已是破门而入。
然后这些卫兵就看到:中间的床上躺着一个婴儿凤心,右边地上半躺着城主,城主脸上有伤,在城主左边半跪着叶老头。
卫兵们在自己的大脑中迅速分析判断了一下局势,一致认为,城主和叶老头打起来,被叶老头揍了一拳,叫来他们以强欺弱,以多欺少来了。
好,那就立即拿下叶老头!
卫兵们把长枪直插入叶老头腋下,一错,一举,叶老头就被架在了半空中动弹不得。
“喂喂喂,你们这帮家伙,欺负我一个老头子做什么?城主,这事真的跟我没关系啊。”叶老头被那长枪夹的生疼,嗞哇乱叫着。
城主眼神凶历,道:“说,那妖怪如何了?”
“我,我也不知道,它应该是死了。看,地上那灰就是它的灰,它是被烧死的。”
“烧死的?谁烧的?”
“好像是,他自己。你能不能先让你这些手下把我放下再说?”
“你向我保证过,那妖怪不会伤人,这下如何?你脱不了关系,怎能放你。说,那妖怪怎会烧死自己?”
叶老头一听,也来了脾气,道:“好你个赤诚,当上城主可把你给了不得了,过河拆桥是不是?”
“现在我要为城中百姓着想,我怎知你是不是放那妖怪去祸乱百姓了?”
“我为何要那样做?那与我有什么好处?”
城主一时心乱,听叶老头这么一说,却是觉得叶老头没这么做的理由。正在犹豫之际,夫人已是赶到。
还有夫人后面跟着的护心。
夫人道:“夫君为何如此惊慌,发生了什么事?”
叶老头这下算是逮着救星了,又气城主拿住自己,便一股脑地将城主与他合谋利用妖怪窥探凤心秘密的事情全倒了出来。当然其中不免对着城主一阵斥责,又道自己全因被逼无奈,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城主实在无言可辨,他本不是什么有着好口才的家伙,被气红了脸,就那么默认了。
夫人听完,眉头紧皱,神色凝重,严厉地瞪了城主一眼后,便转身去探看凤心的情况了。
护心跟着上前。
夫人抱起闹了这么大动静都没醒的凤心,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理众人,只领着护心离开了这个乱七八糟的地方。
城主放了叶老头,叶老头愤愤地回了家。第二天醒来的十二发现,整个城主府就剩他一个外人了,也是一脸的懵,懵着回了主国。
城主夫人一连几天没理城主,城主解释、道歉、讨好也一连几天没停。
护心呢,他什么都不知道,就和往常一样,教着护心说话。
那妖怪呢?叶老头说烧成了灰,那就烧成了灰吧。人们有时候问叶老头怎么烧的,叶老头每次都会气鼓鼓地回上一句:“我他娘的咋个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