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懋德殿不远的一处宫阁,阁内陈设简谱,里面只摆着一溜的黄花梨木圈椅,坐着一圈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官员。
阉党的一众核心成员都在于此,包括工部尚书兼左都御史崔呈秀、吏部尚书周应秋,兵部尚书田吉、太常卿倪文焕、左副都御史李夔龙。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锦衣卫指挥佥事许显纯。
作为阉党,他们最大的靠山便是天启皇帝,天启若是死了,他们的荣华富贵也就成了一场空梦,现在的权势地位都也将变成过往云烟。
他们投靠人人私下唾骂的大奸宦,为的什么?为的是被世人唾骂吗?
不是,当然不是,为的自然是这人世间的功名利禄,荣华富贵。
如今天启皇帝大限渐近,他们这刚刚得来的高官之位或许等到新皇登基,就要烟消云散了。
作为魏忠贤的首席智囊,工部尚书兼左督御史的崔呈秀首先发话。
“公公,我等需要早做打算了。”
魏忠贤沉吟不语,一双狐眸阴晴不定,望着手里的茶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常寺卿倪文焕面露急色,“公公,此我等生死之刻,还请公公早做决断。”
“是啊,公公,我等需要早做决断了。”
众人七嘴八舌都在要求魏忠贤表态,直说的魏忠贤头昏脑胀,把手里的茶杯摔得粉碎,怒道:“够了,圣上还在呢,都慌什么?一个个的都位高权重,怎么现在如此胆小!”
见魏公公发火,一众人自觉的闭上了嘴,不再言语。魏忠贤双眸冷冷地扫过众人,冷哼一声,随后目光落在崔呈秀的身上,道:“呈秀,你向来计谋多,来,你说说,咱家该如何做?”
崔呈秀见魏公公点名自己,不敢怠慢,较忙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如今圣上病危,又无子嗣,这皇位难免要落到旁人手里。先皇只余二子,其一是圣上,其二便是信王。今上与信王素来亲厚,圣上必然会传位与信王。”
魏忠贤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不错,咱家刚才面圣,圣上的确叫咱家前去召信王觐见。”
崔呈秀急道:“公公可曾派人前去传唤了?”
“这会儿估计正在路上呢。”
“公公怎么?”崔呈秀想说公公怎么如此糊涂,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噎住。
魏忠贤尖声道:“咱家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还没老糊涂呢,我让人暂时把他安置在乾清门,还没让他与圣上相见。”
“公公英明,信王虽然深入简出,不曾过问朝堂。但是下官听闻信王素来亲近东林党人,对公公对我等也不甚喜,若是信王继位,我等可有活路?”
“不错,田尔耕给咱家禀报过,不过今上与信王向来亲厚,如今年满十七还未之国,依旧被圣上留在京城,甚受恩宠啊。咱家也不敢过多得罪,不过左右不过一个十多岁的稚童,凭着一股子酸腐气罢了,咱家也就没理会。”
崔呈秀急忙道:“公公,信王亲近东林党人,他日若是继位登基,我等与东林党人是死对头,岂能让我等好过?”
魏忠贤深表同意地点了点头,问道:“那你说说,咱家该怎么办?”
“信王不该即位!”
“那,谁该即位?”
“皇子!”
魏忠贤没好气地怒斥道:“搁这里跟咱家说玩笑话呢,圣上哪来的皇子?”
“公公莫急,听下官仔细说来,公公可寻一孕妇,再找个宫嫔假装怀孕,告知众臣怀的是圣上的血脉,待孩子生下来便立为太子,而后登基!”
“荒唐,咱们说是皇帝的血脉,群臣就信啊,你是把天下人当傻子,还是把咱家当傻子!”
“公公请听我说,公公去找那《起居注》上有记载的皇帝临幸过的宫嫔,看时辰前后差不多的,拎出一个,将她的家人控制在手中,连吓带骗,让她如此说,她还敢不听话?”
魏忠贤又问道:“那妊娠的时候,为何不禀报圣上?太医院可有诊断记录?何人诊断的?这些你可想过?”
“找个妊娠时间不长的便是了,时间不长,发现时间不久,未来得及请太医院诊断不就是了。”
魏忠贤听了暗暗点头。
在坐的众人皆是一惊,这是要行大逆不道之举啊,这种事干了就没走过回头路,他日若是被揭发,便是夷九族的死罪啊。
“崔呈秀,我看你是疯了,你这是要混淆天家血脉?你这是死罪啊!”吏部尚书周应秋立身而起,一把胡子惊得乱颤,手指都有些发抖。
实在是崔呈秀这番话太过于骇人听闻,众人纷纷变色,开始指责崔呈秀大逆不道。
崔呈秀却毫不畏惧地看着众人,双眸满是森森冷意,嘴角勾出一丝冷笑。
“在坐的诸位认为,信王登基我等就有活路了?信王一旦登基,被我等赶走戕害的东林党人势必会卷土重来。”
说到这里崔呈秀的音调陡然升高。
“到那时候信王能容我等,东林党人也能容我等吗?!我等与东林党人可是生死之仇!我劝诸位还是别做梦了,快醒醒吧!”
在坐的众人支支吾吾,仔细想想的确是这样的,他们把东林党逆案办成了铁案,还编了《三朝要典》,让东林党人不得翻身。
若是东林党人卷土重来,把持朝堂,他们的下场只怕比东林党人还惨。作为东林党的老对手,他们可是了解东林党那帮人可不像他们自己标榜的那么正派。
那帮人瑕疵必报,比阉党更甚!
“若真如此行事,我等便成了大明的罪人了啊,大明社稷要毁于我等之手,这是要遭天打五雷轰的啊!”左副都御史李夔龙满面惊色,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声音,显得格外低沉。
崔呈秀冷笑道:“待日后局势稳固,我等再寻一皇家子嗣替代便是,大明还是朱皇的大明。”崔呈秀不再理会这些七嘴八舌的同党,转身向魏忠贤问道:“公公以为如何?”
魏忠贤一直没有出声,冷漠地看着这帮人议论纷纷,此时被崔呈秀发问,方才开口道:“若是这妇人生下的是个女孩儿,该如何?”
众人几乎同时安静下来,一时间堂内落针可闻,魏公公这是采纳这个建议了?
崔呈秀道:“我等可以多寻几个女子秘密蓄养,到时候可以相互替换。”
魏忠贤沉吟片刻问道:“那我等该如何行事?”
“公公可派人拦住信王见驾,不让信王与圣上相见,再派东厂在宫门拦住朝中大臣。圣上若是宾天,我等可以密而不发,拖着不让信王登基,就说等圣上子嗣出世,再决定皇位归属。”
魏忠贤有些怀疑,“这可行吗?”
崔呈秀急道:“公公,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事不疑迟啊!”
魏忠贤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咬着后槽牙拍板决定道:“好,就这么干!可是这妇人从哪里去找?”
崔呈秀思索了一番,开口道:“奉圣夫人,奉圣夫人有办法。”
魏忠贤一愣,转而笑道:“咱家怎么没想到她啊,不错,她是有办法。”
魏忠贤刚进宫时,内宫里正盛行对食之风。天启皇帝的乳母客氏原有一个对食名叫魏朝,后来客氏见魏忠贤年轻貌伟,便移情别恋与魏忠贤结为了对食,还将魏朝暗中戕害。
待到天启皇帝继位,封客氏奉圣夫人,又在客氏的引荐下把个不识字的魏忠贤迁了司礼监秉笔太监。
客氏为了固宠,养了一批长相出色的女子轮流陪侍天启皇帝。
若是他们这些外官寻来一个怀孕女子说是皇帝的种,朝堂众臣自然是不信的,可若是客氏寻来的,那可信度可就高出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