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安宫。
一个长相颇为清秀的小宫女端了一盆清水走进了内殿,隔着门帘对里屋说道:“老祖,水打来了。”
“嗯,候着。”声音慵懒而娇媚,似乎是刚睡醒。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服的声音,一个约摸二十来岁面容俊秀的小太监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太监的衣衫有些不整,头上的帽子也有些歪斜,路过门帘时还轻佻地看了一眼门外站着的小宫女。
这小太监本是钟粹宫里的洒扫太监,有一日客氏路过钟粹宫瞧见这小太监面相俊秀,便要到了咸安宫来。
小太监服侍了客氏一段时日,越发有些得意忘形。见这小宫女样貌颇为可人,忍不住想要调戏一番。正欲上手,那小宫女闭上了眼睛,发出一声轻呼,却听里面传来一声闷哼。
“哼!”
“吃了锅里的还想着碗里的,你也不怕噎死?”声音有些冰冷,又有些慵懒。
小太监连忙跪倒在地,不敢动作。
“你倒是有些得意忘形了,骨头都酥了几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是吗?”
那太监伏低了身子,慌神道:“奴婢不敢。”
“连我宫里的小宫女都敢打心思,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里面的声音不大,却威严十足。
小太监连忙磕头,“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算了,你也服侍我有些日子了,就不罚你了。”语气淡了几分,似乎是气消了。
“谢老祖开恩!”
还不待那太监高兴,却听见里面慵懒的声音说:“来人,勒死,给他留个全尸吧。”
站在门外的两个内侍闻言上前一左一右架住这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就要往门外拖去。
“老祖饶命啊,老祖不是说不罚奴婢吗?”
“我是说不罚你,可是没说不杀你啊,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拖走!”
那小太监挣扎着被拖走了,很快就没了声响。
“进来吧!”
小宫女惊魂未定,听到吩咐端着铜盆穿过门帘步入了内屋,把铜盆放在了架子上。
床沿上端着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女人,五官妖媚,体态丰腴。她的发髻有些散乱,淡扫蛾眉,双眼含春,两缕发丝垂在额前,面露潮红。
上身的里衬领口扯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了细润如温玉一般肌肤,下身穿着的镶丝边青色裘裤也有些狼藉。
这少妇不是宫里的妃子,却比宫里的妃子还要受宠,她便是大名鼎鼎的奉圣夫人,客氏。
天启皇帝的乳母,原是定兴县小民侯二的妻子,后入宫成了当时还是皇孙的天启的乳母。
因为长相妖艳,姿色出众,虽然年岁大了却保养的极好,素来得天启的宠爱,就连皇后都要忍让其三分。
仗着天启皇帝的宠爱,又仗着魏忠贤权势日益高涨,在这宫内是越发横行无忌,专制霸道,不少宫女太监都惨死于她手中。
“抬起头来,给我看看。”客氏语气淡淡的。
那小宫女慢慢的抬起了头,低眉顺目的,不敢和客氏对眼。
“嗯,不错,我见犹怜,确实是有几分姿色,难怪那小安子都想对你动手动脚的。”
客氏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是小宫女却有几分战战兢兢,身子不停地轻微抖动着。
“怎么没见过你?”
“回老祖的话,奴婢是半个月前从乾清宫里拨来的。”
“乾清宫里来的?”
“是.......”
小宫女话还没说完,哪曾想,客氏突然抬手就赏了她一巴掌。
“啊~~~”
“小贱人,一身的绸缎熏香都盖不住你身上的腥骚气,你摆弄着浑身的骚气是要勾引谁呢?”
小宫女一脸委屈,却不敢出声,泪水滚滚而下。
“你是乾清宫来的,说,圣上有没有临幸你?”
小宫女慌忙跪倒在地,连忙求饶道:“老祖饶命!请老祖明鉴,奴婢还是处子之身,圣上不曾临幸奴婢。”
“还敢撒谎?这太监见了你都走不动道了,圣上还能不临幸你?”说着又扇了两巴掌。
“啊~~请老祖明鉴,奴婢也是刚进宫不久,皇上这几个月都不住在乾清宫。”
小宫女捂着脸带着哭腔。
客氏正要再教训教训这小宫女,却听殿外传来一阵呼唤,停了手上的动作,对门外的内侍喝道:“把这小贱人给我送到浣衣局去。”
两个内侍走进来把小宫女拖了下去,魏忠贤正好迎着走了进来,一进门便高呼:“月儿救我!月儿救我!”
听到魏忠贤高呼她“月儿”,这个就连天启皇帝都不知道的乳名,连忙屏退了左右。
待内侍宫女下去后,她指着魏忠贤嗔骂道:“你这死没良心的,今儿个吃错药了,当这么多人面前你就喊我月儿,不怕有人告诉皇帝吗?”
魏忠贤讪讪一笑,说道:“你干了这么多事,有人告诉过皇帝吗?”转而又是一脸惆怅,说道,“皇帝如今怕是不行了,我也有性命之忧。”
“什么?”
客氏吓得一惊,好好的皇帝怎么就不行了。
魏忠贤坐到椅子上,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说:“皇帝前几日落了水,现在病重了,怕是快不行了。”
客氏皱了皱眉头,娇嗔道:“啊,怎么会这样?我说怎么好几日都没来我这里了,还以为把我忘了呢!”
魏忠贤一脸恨铁不成钢地道:“这时候你还想着争宠,咱们命都快没了!糊涂!”
客此时也慌了神,忙道:“不是皇帝不行了吗?怎么我们的命也快没了?”
“说你糊涂,你还真是糊涂,圣上要是龙驭宾天了,新皇登基你还有这荣华富贵吗?”
客氏沉默不语,她本是一农家妇女,靠着八辈子修来的运气和凭着这媚人的姿色才得了这泼天的富贵,从天启初年被封为奉圣夫人到现在她已经享了七年的富贵。
出入乘撵,顿顿山珍海味,绫罗绸缎穿不尽用不完。后宫妃嫔高贵又如何,还不是随便她揉拧,连皇后都要忍让她三分,这种人上人的日子她还没享受够呢。
客氏是一个极其聪明的女人,不然在这宫里横行这么多年,甚至害的皇后流产,杀了皇帝的宠妃肚子里的孩子,还依旧深得皇帝宠爱。
若是没有点心计城府,在这宫里能横行这么多年?
一双桃花眼定定地瞧着魏忠贤,沉声道:“你想要我怎么做?”
魏忠贤放下手中的茶盏,说道:“圣上宾天,却没有子嗣,这即位的大概是信王了,信王和咱们可不是一条心的,他当皇帝,咱们两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所以呢?”
“所以,咱家要你去找几个怀孕的宫女,说怀的是皇帝的子嗣,这样等这孩子生下来,就立为太子,登基称帝,我们两依旧荣华富贵。”
客氏听完,惊呼道:“你要我去几个怀孕的宫女?说是皇帝的子嗣?”
“哎哟,我的姑奶奶,小声点,小声点!”
“太监宫女早就让我打发了,这么做是不是太大逆不道了。”
“怎么,办不到?”
“那也不是,我掌着后宫大大小小的事,亲手将怀了孕的宫女发送去了浣衣局的就有不少,找一找就能找到,可这不是皇帝的血脉啊!”
魏忠贤冷声道:“都这个时候了,管他是不是皇帝的血脉,保住我们的命要紧!”
客氏双眉微皱,面露思索之色,半天不言语,这件事对于她这个女人来说的确有些太过于惊世骇俗,可想一想为了这荣华富贵,她咬了咬牙,说道:“好。”
魏忠贤随即眉开眼笑。
“这才是我的好月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