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士兵一拥而上拉扯着癫狂的杨四郎。
被拉开的杨四郎,见手中的腰刀被缴了去。像发了疯一样睚眦欲裂吼道:“放开我,我要剁碎这狗贼!”他的拼命挣扎险些让几名士兵招架不住。
朱祁镇见状,果断道。“哈铭,击晕他!”
哈铭闻令跨前一步,掌起蒲扇大手劈在杨四郎的颈枕上。
受了重击的杨四郎双眼泛白一阵痉挛倒了下去。见杨四郎归于平静,朱祁镇拂袖一扫,背过了身:“除了王员外,其余家奴一并拖下去,斩!”
众家奴立时脸色大变,恐慌万状的哭丧着脸。一名家奴对着朱祁镇破口大骂:“狗将军,你不过是朝廷的一条走狗罢了,我咒你不得好死。”
哈铭见其言不堪入耳,勃然大怒欲取他的性命。正当他起身时,一支箭矢呼声而至,直中骂骂咧咧的家奴眉心,家奴连痛苦声都没发出便魂归了九泉。
“嘶.....这箭术.....!”众人震惊之余,循箭矢射来方向望去。
朱祁镇面带威严之色将弓丢给一旁士兵,高视阔步远了去,留下目中带着景佩之意的众人。
领着王富贵走出了许远,朱祁镇轻言笑道:“王员外,那马车上都载着什么秘密啊?”
王富贵垂下头答:“运的是茶叶、食盐、铜、铁和中原的种植书籍。”他两脚微曲,不敢绷直,因为只要他一崩直脚就会不停地发抖。
“这些物资都是运到哪里去?要卖给哪些草原部落?”
王富贵眼神躲闪,不敢直视朱祁镇的炬目。唯唯诺诺说道:“小的本来是运到和林城的,谁知半路发生了这些事,所以便打算卖给瓦剌也先。”
“你这商人见风驶舵的本领倒是有一手!”
王富贵面对朱祁镇的讥讽只能默默承受,不敢有一句怨言。
朱祁镇眺望着远方若有所思道:“说吧,你是如何与草原蒙廷搭上线做买卖的?”
王富贵微微仰起头,思绪一下回到了从前:“在以前,小的负责供给宣府镇粮草,一切安适如常。一直到了今年初,我大明与草原的关系陷入了僵局,来往经贸因此断绝下来,这种局面才被打破。在此番背景下,宣府来了三位不速之客。”
朱祁镇爽朗一笑:“依本将军猜测,这三位不速之客定是鞑姬与她的两名侍卫。”
王富贵目中闪过一丝异色,哈着腰赔笑:“将军真是神机妙算!这三人的确是鞑姬与他的两名侍卫。她们来到宣府镇拜访乞颜将军时,我恰好就在宴席之上。至此,我就与她们搭.....”
朱祁镇听到乞颜将军,面色不住一紧。他忙出声截断王富贵的话:“慢着,你说的乞颜将军是何人?”
王富贵见朱祁镇问起,不由微微一愣,一脸茫然道:“乞颜将军.....就是宣府镇的总兵大人呐!也是万全都指挥司的指挥使大人呀。”
“乞颜?难道此人是名鞑官?”
王富贵重重点头道:“正如将军所说,他的确是名鞑官。”
“原来如此!”朱祁镇听后如同一股清泉涌进了脑中让他彻底醒悟,心中的所有疑惑也因此渐渐明朗起来
“启禀将军,一名自称是蒙古丞相的人想求见。”
朱祁镇略感诧异,他没想到这老头如此沉不住气,这么快就来求见了。抬起衣袖轻轻一挥:“带上来!”
“既刘将军要见贵客,那小的不如退避一旁吧?”
王富贵闻见来人是特穆尔,当下惟恐避之而不及,便出言试探着朱祁镇。
朱祁镇呵呵一笑:“也好!来人,带王员外下去,定要好生招待!”
“遵令。”
受朱祁镇嘱托的士兵,面色肃然走来:“王员外请!”
王员外向朱祁镇拱了拱手,跟着士兵灰溜溜的下去了。
王富贵刚走,特穆尔一家三口就被士兵带了上来。
鞑姬见到朱祁镇伟岸的身影,顿时笑靥如花窃喜不已。朱祁镇见着她一笑一颦,心虚地避开了鞑姬的碧眼盈波,拱手迎向特穆尔。
“丞相,这才半日不见,怎面容就这般憔悴?此番求见莫非是有要事相求?”朱祁镇说着眼里闪过一死不易察觉的谑色。
意志消沉的特穆尔闻声后只觉老脸难搁,他本不想屈膝投降大明。可奈何汪古人现在死的死、伤的伤,人数已经锐减了大半。
在漠北草原上,判断一个部落是否强弱,往往是看部落里的男儿人数来做评估。儿郎的数量,也就代表着战场上的士兵人数,士兵人数多....那战力自然不俗,所以草原各部屠杀,遭殃的多数是青年男儿。
经过瓦剌的屠杀,汪古族已失去多半男儿。致使特穆尔在蒙廷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对于蒙廷来说,特穆尔失去了族人士兵,那他就不能为蒙廷奉上任何利益。这利益包括着牵制瓦剌,或为蒙廷供给马匹、或输送儿郎战士。
而现在的汪古部已不能牵制瓦剌,再不能供给马匹,更不能输送士兵。所以,特穆尔已失去了利用的价值,终会被蒙廷所遗弃。
纵观望去,古往今来,利益往往是同着利用绑在一起的。如同汉初韩信、隋之高颎、唐朝侯君集。恰逢战时,君王需要他们来开疆拓土,他们自然有了利用的价值。待战局平定,他们不再征伐,也就不能为君王产生利益。反倒功高盖主威慑力使他们失去了利用的价值。最终,无不落个悲惨下场。
如此,特穆尔斟酌了许久,终于打定了主意。决意放下姿态投降朱祁镇,以取得大明相助,让他东山再起。谁料朱祁镇上来就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一时羞愧满面无地自容。
鞑姬见父亲一脸窘姿,径直走上前直截了当:“明人不说暗话,我一家三口是来投降大明的。”
“投降我大明......?这是公主的想法?还是丞相大人的想法?或是你汪古族人的想法?”朱祁镇瞄了瞄鞑姬,接着又瞥了瞥特穆尔一眼。
鞑姬面对朱祁镇连连质问,一时语塞答不上话来,像一只被惊吓住的小白兔一样不知所措。
朱祁镇见鞑姬面红耳赤低下了头,心中竟划过一丝别样风情,荡漾起层层悸动的涟漪。
这时,特穆尔丞相开了口:“投降大明.....是本相的主意。”
朱祁镇轻咳一声板起脸,巧妙遮掩住这丝悸动,他微微一笑:“投降大明,乃是朝政大事,我一人可做不了主。待我回明后,同朝中大臣商讨商讨,再给予丞相答复吧!来人,带丞相三人下去吧。”朱祁镇说完便转身要离去。
特穆尔听后气得直吹胡子,他明知道朱祁镇在报上次拒绝的一箭之仇,却也无可奈何。
“且慢!”鞑姬见朱祁镇要离去,一时着急叫住了朱祁镇。
听到鞑姬的唤声后,朱祁镇慢慢回过头:“公主还有事?”
鞑姬见他回过了头,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公主是要替你父亲说好话?还是?”
鞑姬轻轻摇着头,但又像是听清了朱祁镇的话语,微微点头道:“家父投降大明是有诚意的,请皇.....”
“叫我将军!”鞑姬刚要说出皇上,便迎来了朱祁镇不善的目光,她慌忙改口道:“请将军再三考虑。”
她盈盈秋水的双目里泛着盼切之色,让他不忍回绝,但朱祁镇最终还是拒绝了鞑姬请求;家国与儿女情怀各是各不能相提并论,朱祁镇分得很清楚;要是在后世可能他会侧重于儿女情怀,可现在是在大明,他肩上有着无比巨大的重任,侧重于儿女情怀,那就有负于天下苍生,有负于国家。人所处的位置不同,目光所看之处、想法也就不同。
“恕本将爱莫能助。”话刚说出口,见着鞑姬眼里打转的泪花,他心里竟滋生了一丝难受。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并没有收回这句话。
特穆尔心里一横,开口说道:“若将军答应投降,我愿将小女许配给将军。”
朱祁镇先是愣了愣,随即面色不悦:“丞相是要牺牲自己女儿?”
特穆尔拂了下胡须,强词解释:“小女嫁给皇上是她的福分,何来牺牲一说?”
朱祁镇听后不怒反笑:“哦?那丞相要我为你做什么?”
特穆尔面上喜色顿露:“请赐予肃州一带任我汪古部放牧,再许允老夫一官半职。”
“公子万万不可!”两人正谈着间,愠怒的袁彬疾驰走来劝阻道。他走到朱祁镇面前行了一礼,恭声道:“公子,属下有要事禀报。”
朱祁镇见袁彬面色沉重,便左右挥手屏退了士兵:“有何事禀报?”
袁彬见士兵退去,好言劝道:“陛下乃是中原大国之君,若成为外族女婿,不但陛下气节丧失,更让我大明尊严丢尽。”
袁彬道完并未喘气,反而指着特穆尔继续说:“方才属下命士兵打扫战场,发现......汪古人已被赛罕王杀害了半数。此贼定是想依附大明休养生息,伺机寻东山再起,才假意投降我大明。陛下可不能被他给蒙骗。”
特穆尔见自己的打算被袁彬道破,恼羞成怒喝道:“本相是诚心投降大明的,你休要在这血口喷人!”
朱祁镇爽朗一笑:“袁指挥使不过说说而已,丞相何必大动肝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