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独自寻思良久,缓缓解释道:“目前尚不清楚王员外逃向何处,如他逃去宣府向乞颜将军告密。恐怕乞颜将军会萌生鱼死网破的念头,然后在通向关内的必经之道设下埋伏,等着我们往里钻,那我们驰入万全都指挥司岂不是正中他的下怀?”
三人明白其中道理,一时认识到事情的严峻,面上无不沉重。
袁彬叹:“哎,没想到大明边关糜烂之祸竟已到了这步田地,要想解决边关之患看来遥遥无期啊!”
哈铭却是不以为然:“这有何难?只要皇上回到京师统帅天子六师讨伐宣府,这乞颜将军在灰飞烟灭不过眨眼之间。”
“哈哈哈.....说的好!不过,想要除掉乞颜将军可用不着劳师动众。现如今,只要我军瞒天过海奔袭太原抄了王员外大本营,断了其财路,那除去宣府之患不过时间问题。”朱祁镇一席话语不仅认同了哈铭的观点,也道出了解决边关之患的要害之处。
哈铭咧着嘴笑道:“皇上,为何说抄了王员外的家,便可化解掉边关之患?”
朱祁镇轻轻一笑,不答反问:“以宣府为指挥司的万全卫粮食由谁供应?”
三人不假思索,一同齐声脱口:“由王员外供应!”
朱祁镇道:“那就对了,我们现去抄了王员外的家,不就等同于断了宣府的后路吗?”
袁彬眼中一亮,像是想通其中的蜿蜒曲折,带着丝兴奋之意道:“臣明白了,只要我们切断宣府的粮草供应,那缺少粮食的宣府岂不是自乱阵脚不战而败?”
“皇上次计妙啊!”
哈铭霍秉忠听闻袁彬分析透其中的要害,顿时醒悟过来,而在醒悟之余佩服得五体投地,无形之中又对皇上产生了几分敬畏。
可朱祁镇没生自傲,反临高泼了一盆冷水:“凡事不要说得太满。此计虽为良策,可其中也有不少疏漏让我十分担心。”
“皇上所说的担心是指?”
朱祁镇沉声道:“我们能想到的,乞颜将军肯定能想到。我担心乞颜会谎报敌情上奏朝廷,以此骗取朝廷扩军或者钱粮资助。”
袁彬速既答道:“即是如此,皇上大可写书信一封,遣使派人送往京师以断其生路!”
朱祁镇望天兴叹道:“乞颜能想到谎报军情,自然也会想到这一步。派士兵送信?恐怕没到京师在半路就陨了命!”
“皇上,此事就算千难万阻也不能坐以待毙,总得尝试一番才可知!”
朱祁镇摇头否决:“万不能打草惊蛇,不然我军抄袭计划会因此落空,此事容我再想想吧。”
袁彬苦口婆心劝道:“皇上要三思啊!”
哈铭上前请缨:“皇上,请让臣去送信。”
被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相劝,朱祁镇心中也有动摇之意,可他一想到其中风险之大,终是踌躇不已并未表态。
这时,一声豪迈之语传来:“皇上,小人愿担此重任。”
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日寻仇而被哈铭击昏的杨四郎。呛啷一声利刃出鞘,哈铭执长剑直逼杨四郎胸前,厉声大骂:“大胆,竟敢窃听皇上谈话,是活腻了吗?”
杨四郎丝毫不惧,反倒露出看淡生死的面容:“小的实有冒犯,请皇上恕罪。”
朱祁镇轻轻一挥手,对哈铭道:“退下!”
哈铭对杨四郎冷哼了一声,怏怏地将长剑收回了鞘中。
杨四郎俯首跪在朱祁镇马下,恭敬道:“皇上,四郎不怕死,愿遣信前往京师。”
朱祁镇当场回绝:“此去京师路途凶险难料,让你去白白送命?我于心不安呐!”
杨四郎闻言后,立即掏出匕首在腕子处割开一道口子,浑然不顾汩汩流出的血,慷慨激昂道:“此次路途虽为凶险,但若能遣信送往京师,便是皇上圆梦之时。或生或死,四郎均已无憾!我之躯,愿捐与马蹄之下;我之血肉,愿铸于长河之中。今生今刻,我尚有一梦愿为英雄。请皇上派遣四郎送信!”
“好一个愿为英雄!天下之大而胆气纵横之人实属罕见!此番送信若你杨四郎不可成事,那何人可成事耳?”
听得心血澎湃的朱祁镇从马上跳下,扶起因流血过多而脸色苍白的杨四郎,亲手撕下身上绸缎为他包裹伤口。
能受皇上为自己包扎伤口,那得是多大的荣幸啊!杨四郎声泪俱下哽咽道:“四郎何德何能,竟幸得天子为我包裏伤口!此等小事,四郎自行包扎便好。”
朱祁镇佯怒道:“怎么?你要抗命不成?”
“小的不敢!”杨四郎惊慌道。
“那就少说话!”
一旁几人对杨四郎受到的礼遇羡煞不已。
待朱祁镇包裹完毕,杨四郎眼中的泪水犹如滚滚长江倾盆而下。他再次跪下:“多谢皇上!”
朱祁镇微微一笑,转头对哈铭吩咐:“哈铭,取纸笔来!”
哈铭忙从行囊之中寻出纸笔,借助砚台快速铺在了地上。朱祁镇接过笔毫,俯下身子洋洋洒洒写下了长篇文信。完后,轻轻吹干笔墨对折封好递给了杨四郎。
“四郎,这封信你认为藏在身上何处最为安全?”
“这...四郎不知。”杨四郎思考半天,未有想到头绪。
朱祁镇把目光转向其余几人:“你们可有好法子?”
袁彬道:“皇上,不如在衣裳里缝个夹层,把信装在夹层里吧!”
朱祁镇听后,不住点着头:“料一般人也想不到夹层里会藏有书信,照此来办。”说完,朱祁镇牵过自己所骑马匹:“长途跋涉,没有良驹可不行。这匹马虽比不上千里好马,但驮你到京师是轻而易举不在话下。”
杨四郎连连摆手一脸惊慌:“皇上的坐骑,小人岂敢擅坐?”
“朕赏给你的,有何不敢?拿去!”
“不不不.....小的不能答应。”杨四郎说什么也不肯答应。
“骑我这匹马吧。”鞑姬牵着马缓缓走了过来。
杨四郎见是与皇上有着亲密关系的女子,更是一口回绝:“四郎用不着骏马良驹,只需普通马儿就行。”
无奈,朱祁镇只能命哈铭牵来马儿。至此,几人为杨四郎践行了几许杯酒,目送肩负重任的他离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