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拖图将闹事的几名瓦剌士兵扣押后,匆匆回到了大帐复命。进帐之时,特穆尔双手正捧着一封书信秉烛夜看。
拖拖图缓缓走近,请声道:“父亲,王员外倒是劝阻了下来。可就在刚才,那逆贼也先居然派手下去车队中扰乱想要摸清车上货物。”
特穆尔陡然抬起头对拖拖图的言语未听进分毫,反而对其交代:“我儿,你速去派人召集族中长老与赛音来我帐下议事。”
拖拖图在父亲说话的一刹,竟发现他有言语中的颤意一闪而过。“父亲为何这么晚还要召集长老议事?”
特穆尔拂袖对他一连挥了几下,着急催促:“当下我汪古部危也!你赶快去召集族中长老前来。”
拖拖图见着父亲神色如此慌张,当下不敢马虎于快步退出了帐。
小半个时辰不到,睡得昏昏沉沉的几名老头与拖拖图陆续赶到了帐中。
特穆尔环视清点一周,发现有一人未到,转头对长子道:“拖拖图,索隆为何没见踪影?是你没带到消息吗?”
面对父亲的质疑,拖拖图无辜解释:“父亲,索隆长老是孩儿第一个通知的,他这几日身上有疾一直卧床不起,故而缺席未到。”
“既如此,那就不用等他了。”
“父亲召我们前来,是为何事?”鞑姬此言问出了几位长老心中的疑惑。
特穆尔从怀中将书信拿了出来,疾言冷色道:“瓦剌逆贼也先之弟赛罕王,领着兵马朝阴山杀来了。”
几名年迈长老闻言顿时面色骇然:“啊?我汪古部向来未与瓦剌结仇,那也先怎会犯我阴山?定是丞相从他手中夺过明国皇帝,才引来这般是非。”
特穆尔面上顿有不满:“本相得罪他是事实,可未得罪逆贼的其他部落族长不也惨遭毒手?”
其中一位长老却不示弱,出言回敬:“丞相说得不错,但也先大动干戈而来,这其中也少不了丞相的推波助澜。”
拖拖图眼看这样下去大有争吵不休之势。于是起身走到中央依次向几人行了一礼,高声道:“逆贼的浪子野心草原人皆知。瓦剌兵马已经在了路上,几位长老再去讨论谁是谁非已无意义。目前得想办法化解此次危机才是当务之急。”
“化解?怎么化解?面对兵强马壮的瓦剌,我汪古部如何抵挡?敢问丞相可有化解之法?”面对几人的再三冷眼讥讽,特穆尔终是忍不住拍案大怒:“几位长老今夜如此桀骜?莫非收受了也先好处不成?”
此言一出,几人默契地看了一眼,反唇回驳:“丞相不要恶意中伤。”
“哼,没有那最好不过,若要生出二心叛我族人者,休怪本相翻脸不认人。”
拖拖图见父亲与几位长老有再次争锋之势,于再次说:“既然抵挡不住瓦剌,那当下立刻迁走才是上策。”话音未绝,一瓢冷水当头浇来:“举我汪古部落上下迁往和林城?这路上能逃过也先的眼睛?”
拖拖图看清说话之人后,微微笑道:“非也,达楞长老会错了晚辈之意。”
年约七旬的达楞带着疑惑问:“莫非拖拖图将军不打算迁去和林城?”
拖拖图徐徐说道:“是亦不是。若迁去和林,那我汪古部只能壮士断腕抛下族人独自前去。若迁去别处,那我汪古部大可举部离去且族人安然无恙。”
“哦?如何个无恙法?”
拖拖图将迟疑着目光看向自己特穆尔,见父亲低头不语,他硬着头皮继续道:“投奔明国就可使得族人安然无恙。”
此言一出,犹如萍波海面惊起滔天巨浪,惊得几位长老一片哗然:“岂有此理,我等还以为是何等高言妙计;没想到是弯腰做那投降之举,传出去还不让人垢笑?我等不赞同。”
一直沉默低头的特穆尔忽然出声:“本相也不赞同。”
拖拖图和鞑姬二人见长老与父亲皆不同意,心中一时有些沉重。鞑姬甚至带着丝赌气之意说:“既不同意兄长之言,那父亲与长老可有他策保我族人安危?”
“要保我族人安危?何必去投明国?公主一人即可保我族人安危。”
鞑姬心中不快,面上当即一冷:“达楞长老这是何意?”
达楞捋着长须眯着双眼道:“也先有意聘娶公主与我汪古结盟,要是公主下嫁给也先不就能化险为夷?”
“你们.....”听见要将自己作斗争牺牲品,鞑姬气得胸前上下起伏不定。
拖拖图见小妹生气,立马冷言驳斥:“几位长老为何要出言作贱我家妹子?于情,她正值桃李年华,怎能嫁给年过半百的也先?于理,我汪古部世代祖上虽无远名大志,但也不会与逆贼同流合污。”
达楞作出一副痛心之色:“此言差矣,现大难将至,拖拖图将军要以大局为重,不能妇人之仁啊!”
话不投机半句多,拖拖图冷哼一声,独自撇过头不再搭理。
长老们见拖拖图不予理会,将目光看向了特穆尔:“丞相怎么看待此事?”
思量许久的特穆尔,并未答复几位长老,而是问向长子:“我儿,若我们投奔明国,没有投名状如何能得重用?”
拖拖图见父亲问起此事,面上笑颜逐开:“父亲放心,也先便是我汪古部的投名状,只要解他投于明国皇帝,必然会受重用。”
特穆尔得到答复,脸上毫无一丝波澜起伏之色:“此事待妥,不予讨论。”
拖拖图与鞑姬面色大变,一起相劝:“父亲,此事何有不妥之处?”
“勿要再劝,为父自有打算。来人,传达下去,族人举家自行散去,于和林城汇合。”
拖拖图见父亲执意要去和林,心中的悲意不禁涌上心头,但想到族人的安危,他还是再次进言:“父亲,既然要去和林城,那将逆贼也先拿下押去和林,一来,向大汗送上投名状以绝草原后患;二来,途中有逆贼作为人质,瓦剌其他逆贼定不敢动我族人。”
谁料,特穆尔不但不采纳反倒呵斥了一通:“放肆,为父做事还需你来指点?退下。”
见父亲独断专行,拖拖图心中的悲意又涌上了一个层次。
“各位长老速速回去准备,半个时辰后动身。”
达楞等人未多作表示,依次起身离了席,拖拖图、鞑姬跟着起了身:“父亲,孩儿告退。”
特穆尔急忙拦道:“你们两个是在和为父赌气?”
拖拖图低头抱礼:“孩儿不敢,孩儿只想去收拾一下行囊。”
特穆尔厉目一瞪:“是收拾行囊?还是去给明国皇帝通风报信?”
二人一时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