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二人在帐中等候就是,收拾行囊自有下人去做。”
拖拖图紧张问道:“父亲不让我二人离去,难道要将明国皇帝押去和林?”
特穆尔微微摇头,冷笑一声:“押他去和林对为父、对蒙廷来说并没什么好处,还不如临走前将他送给逆贼,将火苗引抛给也先,让明国来对付他。”兄妹二人心中暗自一惊:“父亲是想祸水东引,让明国来削弱瓦剌实力,蒙廷趁机坐收渔翁之利。”
鞑姬面容煞白一色,心中十分着急:“要是皇上落入也先之手,时刻有着性命之忧。不行,我得想办法告诉他。”
时光荏苒,白马过隙,半个时辰对于急迫的鞑姬来说,仿佛就是一眨眼功夫之间,眼看到了动身的点儿,她更是担心不已。
就在此刻,一名探马匆然进帐禀报:“启禀丞相,有一队来路不明军队进入了阴山地界。再需半个时辰就能抵达我汪古部驻地。”
特穆尔心中咯噔一声,顿觉眼前一片昏花,以至言语竟有些胡乱:“怎么会?瓦剌行军怎会如此之快?”
拖拖图眼看大难当头,当机立断道:“父亲,此时再北去和林已来不及,眼下只能选择南下投奔明国。”
特穆尔使劲摇头,喃喃自语:“不不不,不可能的,瓦剌行军没这么快,定是探马被收买谎报军情。来人,将这叛徒拖下去砍了。”
到了这步父亲还一味自欺欺人,拖拖图心中懊恼不已:“父亲不可妄杀啊!当下选择惟有南行投明或投降也先,父亲得尽快做决定。”
额头直冒冷汗的特穆尔,不假思索道:“只能退而其次与逆贼结盟。”
赛音见父亲妥协求和,心中的冰冷绝望之情升到了顶点,乃至看向父亲的眼中神色尽露失望。
特穆尔怎不知小女心中所想,但危难当前他可容不得这些。他起身迈着沉重步伐走到小女面前,面怀愧色道:“赛音,为父作为一族之长肩系重任,不得不保全族人安危,希望你能理解父亲的苦衷。”
鞑姬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珠,轻轻摇头:“当年,父亲与脱欢、沙不丹争权失败,叫阿母随嫁瓦剌取悦权臣脱欢,让阿母落得个尸骨无存下场,而为女儿求来华而不实的“公主”封赐。公主?这是多大的耻辱?我从未在别人面前自称公主,甚至连一字都未曾提起,我不想拿阿母所受的屈辱正面堂皇挂在脸上,父亲知道吗?你堂堂蒙廷左丞相有能力保护族人,却没能力保护我阿母?”
说到心底的伤口,鞑姬言语神情愈发激动:“如今,父亲让女儿重走阿母的路,你让女儿心中如何作想?”
“小妹,不要再说了。”拖拖图泳过鞑姬,面上早已泪流满面。
鞑姬一席话语犹如一柄尖刀,将特穆尔身上的伤疤全数揭开,露出一道道鲜血淋漓的伤口,体无完肤。
噗通一声,老泪纵横的特穆尔跪在了兄妹二人面前,声情并茂:“为父对不起你们。”
拖拖图惶恐扶起:“父亲休拜,可折煞我与小妹二人了。”
特穆尔缓缓起身见鞑姬面容阴冷,一下又嚎啕大哭起来:“女儿,为父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若你不出面,恐阴山地界再无汪古人也!那时,身为汪古罪人的我,哪还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鞑姬见年迈的父亲哭得不成人样,心中的滋味十分复杂。
“女儿,只要你暂且帮族人渡过难关,为父有生之年总有一天会为你母女俩寻回公道;另外,只要你提出的事,为父都答应你。”
鞑姬听后,面上稍稍有些动容,她慢慢拂去两行清泪:“若女儿.....叫父亲放了皇上,父亲也答应吗?”
“这....”拖拖图一时语塞,陷入了两难。
拖拖图见父亲又陷入不决之中,立即劝道:“父亲,小妹的提议为以后留下了一条后路啊。”
“公主是在留甚么后路?”听到莫名飞来一言,几人目光一下看向帐门之处。
特穆尔见来人是也先,圆谎说道:“太师来得正好,我正欲邀你商讨结盟之事呢,请入座。”
也先双手一摊放声大笑,故作惺惺之态:“呀,本太师没听错吧?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太师说笑了,本相早已有联盟的倾向,只奈何小女性子倔犟耽搁了此事。”
也先入席后不禁点头:“丞相能认清草原大局之势,真乃豪杰也!不过,光听丞相说说可作不得数。本太师向来不做那强行迫使之事。所以,还得听听令女的亲口之言。”
也先面上虽是笑呵呵,但心里却是十分鄙夷:“见风使舵的老东西,转眼就把女儿给卖了,真是卑鄙无耻!”
“女儿,你说与太师听听吧。”特穆尔对着赛音道。
赛音低下头踌躇半晌,如木偶一般强颜欢笑:“女儿愿意嫁与也先太师,共结两家之好。”
“哈哈哈.....那择日不如撞日!本太师早知丞相不会拒绝此事,因此来阴山前,便让舍弟赛刊王率伍前来接亲。”
特穆尔一听,不由吓出了一丝冷汗:“原来这逆贼早就谋算好了一切,若我再拒绝恐怕部落面对的将是一场浩劫,还好我及时留下退路。”
“接亲队伍差不多快到了,公主得精心打扮一番才是。”
鞑姬面露惨笑:“我这就去打扮。”话毕,快步出了帐,拖拖图怕她做出傻事赶忙跟了出去。
“小妹....你跑那么急作甚?”
“兄长.....”委屈、难过以及失望掺杂一起的复杂心情别在心头挥散不去,见自己兄长满脸关怀之色,鞑姬扑在了他的怀中大哭起来。
拖拖图双手揽着小妹入怀,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安慰:“小妹,人生来世上,总有几道坎儿难以跨越,但只要跨过去一切都会变好的。”
“可是我跨不过去啊.....呜呜呜.....”
“拖拖将军.....拖拖将军......”
拖拖图回过头望去,见不远处塞百奴向自己挥着手,他轻轻拍着小妹的后背放开了她,走去问道:“发生了何事?”
喘着气的塞百奴回报道:“将军,传丞相的嘱托,要将军看住公主不得胡来,明日清晨再由将军送去瓦剌。”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回到原地,拖拖图静静地望着伫在夜风中的小妹,他不知该如何说起此事。
“小妹.....”
“兄长不用说了,我已经猜到大概了。”鞑姬仰望着夜空无奈吐出这句话。
“小妹若是不想去,兄长便去寻父亲为你求情。”
鞑姬眼里噙着泪水如泣如诉:“兄长不用安慰了,这是我和阿母的命,认了。走吧!”
拖拖图听后身子不由颤了颤,别过头去望着恬静且广阔的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