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大王,明国皇帝....他....”
赛罕王一把抓住哨兵呵斥:“快说,究竟如何?”
哨兵被赛罕王怒气冲冲的眼神吓得颤个不停,不敢说出前方实情。
巴和图看不惯其所为,站出来说:“大王何必为难哨兵呢?”
赛罕王瞅了一眼巴和图,轻哼一声甩开了哨兵。
巴和图将哨兵拉起,轻声问:“如数报来前方战况。”
哨兵缓了缓,吞吞吐吐道:“那....那明国皇帝....”
“狗皇帝怎么样了?死了吗?”
“狗....狗皇帝.......跑了。”
“什么?”
赛罕王难以置信的鼓着双眼,气急败坏拔出弯刀直逼哨兵:“千军万马中狗皇帝是怎么能逃走?说,你是不是谎报军情。”
哨兵哭着脸跪下:“小的所说句句属实,望大王明察。如有谎报,甘愿被大王剥皮碎尸。”
巴和图见赛罕王一脸急切的神色,伸手劝回赛罕王弯刀:“大王息怒,战局并不遥远,哨兵怎敢谎报?且听哨兵说说皇帝如何逃走的。”
哨兵望了赛罕王一眼,小心翼翼道:“回巴和图大人的话,自传达大王的军令后,旗下千户长便发令射杀狗皇帝。面对连番攻势狗皇帝命丧黄泉只是时间问题,可....谁料半路竟杀出了个程咬金。”
赛罕王眉头紧皱,喝道:“少卖关子,捡要害之处来说。”
哨兵连连点头应允:“是是......在狗皇帝中了一箭后,突然从外围闯进来一辆马车,将狗皇帝救走了。”
“什么?一辆马车就将人救走了?那么多士兵是干什么吃的?”这下连巴和图都难以相信这不争的事实。
“那...那马车不要命的往里冲,顺势造成了混乱碾死无数士兵。”
赛罕王想起兄长也先临走前一再叮咛,忽感胸闷气短只觉眼前一暗。
“大王......大王.......”
................
午时,艳阳高照碧空万里。荒漠上,一辆挂满箭矢的马车驰骋在荒漠草原上。车舆中躺着的朱祁镇不知现在什么时辰,只知马车一路飞奔将他颠簸得全身快要散架,他艰难坐起身来,虚弱问道:“什么时辰了?”
满身是汗的杂役弟弟见刘将军醒来,面上一喜:“将军,现在日头正挂当空,像似到了午时。”
“贼兵有追来吗?”
“小人一路驾马驰骋,未曾见着追兵。”
“哦?这赛罕王竟没派兵追来?奇怪。”
“将军有所不知,小人一路驾马北跑,鞑子肯定以为我们回南边去了,所以追错了方向。”
朱祁镇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人还挺机灵。”正想着时,肩部的伤口愈加疼痛了几分,朱祁镇忙唤:“我身上有伤,寻个隐蔽地方歇歇脚。”
“将军忍住,小的这就寻地方,驾.....”杂役弟弟说着便驶向东北处层叠峦嶂的山坡。
“吁.....”
杂役弟弟将马车停驻在山坡背面,恭声着说:“将军,就在这里歇息吧。”
“进来扶我起身。”
杂役弟弟得言掀开车舆账布,见朱祁镇面色惨白膀臂箭伤越来越严重。面色立即凝重了起来赶紧弯腰去扶。
被扶着下了马车,十分薄弱的朱祁镇歇了好一会儿方说:“去拾根树枝来。”
杂役弟弟当即起身。可当他抬头一看,这鸟不拉屎的荒漠上,除了光秃秃的一片杂草什么也没有。
“将....将军,这荒漠上寻不着树。”
朱祁镇见他一脸愧疚,轻轻摇了摇头:“没事。”自个在地上拔了几把杂草塞在嘴里,鼓起全身肌肉道:“来,把箭拔出来!”
杂役弟弟揩了揩双手的汗,紧张回道:“小...小人没做过这事。”
“无妨,你只需使劲拔出即可。”
得到这句话后,杂役弟弟鼓起勇气握向箭矢:“将军,得罪了。”
“歘的一声....”血淋淋的箭头勾着一丝血肉被扯了出来,疼得朱祁镇面色涨红青筋暴起,紧紧咬着嘴里杂草抖个不停。
杂役弟弟忙丢了手中箭矢,撕破自己衣裳给伤口绑缚止血。完后,细细擦去朱祁镇头上的大汗。
“将军,你没事吧。”
朱祁镇吐出嘴里带着血丝的杂草,露出一口血牙喘着大气:“我已无大碍。只是,有一事还得劳烦你。”
听得朝廷将军对自己这般客气,可把他吓得不轻,忙回道:“将军尽管吩咐。”
“劳烦把车上的阿呆安葬于此!”
杂役弟弟闻言二话不说,立马将阿呆从车上拖了下来。朱祁镇望着阿呆手里攥着的拨浪鼓,脑海中不禁浮起两人见面时场景。这一刻,他眼中的泪水忍不住打着转。
近半个时辰的功夫,杂役弟费出大劲刨出土坑,慢慢将阿呆挪了进去。
“你歇息一会儿,我来!”
杂役弟弟见将军关切问来,脸上疲倦一扫而空,精神抖擞地捧起一泼泼泥土盖去:“将军只管歇息,小的从小做惯了庄稼活,不累!”盖完泥土,杨四郎还不忘捡来石子依次铺在土堆周围,略微点缀了一番。
朱祁镇见阿呆尸体掩在了泥土下,不免有些伤感。“本是南边郎,葬于漠北地;一心念南归,却未得如愿!”
“将军,我们能做的只能到这里了。”
朱祁镇轻轻点着头陷入了深思。
许久,朱祁镇想着他孤身来救却未见着他兄嫂,不免好奇二人行踪,对此问:“怎么只见你一人?你兄长二人呢?”
杂役弟弟一听,眼里泪水夺眶而出。双手痛苦地抱着头、“我兄长与嫂嫂被王管事骗去献给鞑子,让鞑子活活蹂躏而死。小人愿将此生献给将军当牛做马,只求将军一定要抓住王管事,让我亲自手刃了他给兄嫂报仇。”
言语落罢,杂役弟弟哭着跪在朱祁镇跟前。朱祁镇哪能受此大礼,忙伸手去扶:“有事起来再说。”
“若不报仇雪恨,小人哪有脸去见兄嫂,请将军成全。”
朱祁镇见他执着不起,轻轻叹了一口气:“王员外一行人,我自会缉拿归案替你兄嫂报仇。这里有些银子,你拿着回关内好好过日子。”
杂役弟弟没想到刘将军要撵自己走,慌忙拉着朱祁镇衣袖苦苦央求:“如今兄嫂大仇未报,我怎么忍心苟且于世。小的不求将军回报,只愿将军收留便心满意足。”
朱祁镇再次叹了口气,将怀中银两掏出丢在他的面前,“你跟着我只会沾惹更多祸非,甚至有性命之忧,你还是拿着银子回去吧。”
杂役弟弟一听脸色煞白,全身微微颤栗:“难道将军怕我再次做出背信弃义的事来?若是这样,那我便断手明志。”说着便取过刨土的弯刀,狠直剁了下去。
“住手!”朱祁镇忙出声阻止但已为时过晚。
“啊....”一声惨叫而起,一根血淋淋的小指头分离开了手掌。见他痛得死去活来的样儿,朱祁镇于心不忍背过了身:“你兄嫂的仇,我自然会报。这又是何苦呢?”
杂役弟弟忍着钻心之痛道:“兄嫂之仇,理应弟弟来报,何需劳烦将军?将军可是嫌小人是块累赘?若是这样,那我就不拖累将军了。”杂役弟弟抱着万般剧痛的手臂爬起了身。
“要走也得有路费不是?把地上银子收下回去好好做人。”
杂役弟弟流露出凄婉面容微微摇头:“以前,小的是块软骨头,尽不做人事。但今后,小的一定痛改前非活出个人样。”
朱祁镇听后不由刮目相看了三分,忙转身唤住了他。
“且慢!”
“我缺个车夫以及跑腿的,你愿胜任?”
杂役弟弟听了先是一怔,随即喜极而泣:“小人万般愿意。”
“那还不收下这份酬劳?”朱祁镇指着地上的银子说道。
杂役弟弟拾取所有银两,递向朱祁镇:“小人不要酬劳,只求将军收留就好。”
“看不出来你这厮还挺机灵,银两暂且放你那,手上的伤没事吧?”
杂役弟弟讪讪一笑:“没事,不疼。”
“没事就好。对了,你姓什名谁?”
“小人爹娘死的早,没有给小的取名字,只有个奶名。”
“哦?奶名?说来听听。”
杂役弟弟面色一窘:“小的奶名......叫四娘子?”
“四娘子?为何唤这奶名?”
杂役弟弟挠了挠头尴尬一笑:“小的出生时很像女娃子,所以,小人爹娘就这样叫了。不....不如......请将军赐予小人一个名儿吧。”
朱祁镇闻言来了兴致,对其问:“你是何姓?”
“小人姓杨。”
朱祁镇沉吟片刻,忽咋灵光一闪:“杨?四娘子?不如.....叫杨四郎。”
杨四郎....杨四郎......杂役弟弟喃喃念着这个名,笑颜逐开道:“将军起的这名儿好,说着顺口听着也爷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