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之后,上官浩凡忽有满腹心事,离席而去。苏子缘放下竹箸,郑重的道:“公子,妾蒙你娘亲赐予十年寿命,心怀感激,不敢忘却临别之言,私以为玉佩关系重大,早些知晓因果,方可安心。是以得知清儿身上另有半阙,便想试试能否令公子想起一二,才不误你母亲临终嘱托。”
清儿也凝重道:“清儿不知结果是什么,但能与雪团和汤圆相处十年,抵过七百年的无聊散修,心也满足。常言道,死生由命,不论对与错,清儿觉得今日决定至少不是错的。”其实那日清儿并未进苏府废宅,躲在门外偷听,因她深知半阙封天璧系于性命,一旦离体,必然殒亡,计较着远离宫、王二人而去,然而听得苏子缘言语之间凛凛决绝之意,暗自思量,终于下定违背心意的决定,才去寻苏子缘道明。换做以前,她断然不会如此,然而问虚十年潜移默化的熏染,心态改变自也令她感到诧异。
宫南雪听两人说的有理有词,却根本听不懂,显出一脸无辜的道:“那个,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要干嘛呀?”清儿握住宫南雪的手道:“伸出你的另一只手。”宫南雪听话的伸了出来,心里却想:“清儿的手与她蛇身一样滑嫩,却还是心儿的手握的熨心些。”思及于此,苏子缘已将半阙玉佩放入他手。
清儿与苏子缘以为会出现意料不到的场景,哪知一切如常,根本没有发生任何状况。三人面面相觑,然后苏子缘一脸疑惑的道:“前几日繁青镇外玉佩有合一迹象,何以今日不见一丝变化?”
宫南雪萌生退缩之意,甫要说道应该不会出现什么事,不想脑海中忽然闪现出奇怪的画面来,一个美丽的女子,是妈妈,盯着自己在流着眼泪,嘴角翕动,似乎在说,妈妈对不住你。宫南雪正自大惑不解,那美丽的女子身旁飞出一件物什来,正是熟悉的玉佩。那玉佩散发着金色光芒来,宫南雪仿佛听见美丽女子说道:“孽缘由吾起,冤债由汝还。宿命难免,封天璧将会指引你的。”宫南雪奇道:“什么孽缘,什么冤债,什么宿命?”
清儿惊道:“雪团,你在说什么?”与苏子缘一样看着表面没有任何异状的宫南雪,殊不知他眼里、脑海里呈现出来的奇异幻象。只听宫南雪痴痴呆呆的道:“我知道了,是封天璧,是风氏隐族丢失的封天璧,是要封印黑魔帝祖的,现在碎了怎么办呢?谁能困住黑魔帝祖呢?天下将逢乱世,必将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苏子缘关问道:“公子,你何以说起胡话来?”而清儿略有耳闻,不觉忧心起来。
宫南雪的眼睛忽然闪出紫光来,怒视苏子缘,眼见着要做出打杀人的举动。而上官浩凡在屋外始终全副心思放在苏子缘身上,虽隔很远,但分明见到苏子缘眼中倒映出宫南雪凶神恶煞的模样,察觉出不对劲,不敢观望不为,当即一剑刺了进来,快若闪电。清儿料不及上官浩凡出手袭击宫南雪,尚在迟钝当中,而苏子缘则处于惊吓中,皆无法及时做出反应。
宫南雪自从学了司马安格的剑诀,对剑道反应出奇的灵敏,瞬间已回身,两指钳住了剑锋。上官浩凡心下惊异,本意想突袭去时反手以剑柄击晕宫南雪,再做计较,不想他动作迅速竟能接住自己的剑,本能的催动真气,送剑刺出,同时怛然失色,快速撤回长剑。但还是晚了一分,剑尖刺破了宫南雪的额头。
上官浩凡持剑立在门外道:“对不住。”便见宫南雪额头伤处黑气涌出,一滴鲜血滴落下来。宫南雪以掌心接住那滴鲜血,鲜血竟悬在上面旋转不停,呼应着清儿体内、苏子缘身上各自半阙玉佩,三点一线相连形成一个金光结界。上官浩凡担心苏子缘,试探触摸金光结界,却觉察出一股反弹之力,送去的力道愈大,反弹的力量也愈大,急切问道:“缘儿,你还好么?”苏子缘道:“缘儿没事。”
金光结界运转不停,清儿和苏子缘不由自主的漂浮半空。清儿预感到不妙,只觉半阙封天璧要吸收自己的肉身,生出恐惧之意,大声呼道:“雪团住手,清儿要死了。宫南雪,你快醒醒!”上官浩凡不禁又向苏子缘投以关切的目光,而苏子缘见了摇头告知无碍。
且说宫南雪本不知发生何事,一切皆源于潜意识之中,但却清晰的听到了清儿的呼救,深知情形不妙,意识逐渐醒来,却如梦魇般不受控制,仿佛重新受到影魔控制一样,但又有所不同,影魔控制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现下根本不知道,只能从声音中断定出一些恶怕的遐想来。
宫南雪心急如焚,迫切的想挣脱出去,内心不停的大喊起来,喊着喊着竟发现身处于陌生的地方。又是那个美丽女子,挺立在一处神秘古旧的祭坛中间,只见她召唤着封天璧,双手结印,脚下踏着一道道紫光来,整整九道,覆盖了整个圆形祭坛。下一瞬间,天空盖下一层天网,几乎罩住大地,向着祭坛收缩,又一瞬间,回归于封天璧中,好似不曾发生过。
一切发生的很快,宫南雪来不及多想,又见美丽女子高举封天璧。他始才发现祭坛高达一丈有余,下方聚集了众多打扮奇特的人,印象中的族长领在前方,作拥抱美丽女子状,高声说着什么,接着其他人也作拥抱状,复述族长的话。
宫南雪想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可怎么都听不到,然后大地在移动,又好像是自己在行走,顺着一条大路直通到一处茂密的森林里,穿过森林是茫茫大海,中间以沙滩相隔隔。海水汹涌,冲击着砂石,拍打着对面孤立的高山。顺着高山向上,又顺着高山往下,是一处荒漠。荒漠之外才罕有人迹,只有个不足十户的小小村落。村民们长的个个肌瘦矮小,双眼无光。
宫南雪想问他们这是哪里,便又听见清儿绝望的求救声,直抵心扉,只感到难过不已,当下坚决喊道:“清儿!莫怕!”蓦地睁开双目,当先看见的是上官浩凡在全神戒备,已知回到现实,便迸发浑身解数,试图反抗,夺回身体,脑海中只剩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回自我,不容控制。
强大的意志力涌到宫南雪的心底深处,显现在身体的微微颤抖上。上官浩凡见宫南雪表情不定,情知不妙,当机立断挥剑刺向那滴鲜血,搏上一搏,而遭受反噬之力端地令他苦不堪言。上官浩凡面对苏子缘,当真不愿见她受到分毫危险,尽管不知任由事态发展,会发生何种变故,但怀有半阙玉佩的清儿眼见灰飞烟灭,那苏子缘难保不会同样遭此厄运。权衡之下,上官浩凡再不犹豫,宁可伤了宫南雪,也不会拿苏子缘生命冒险,周身境界运到极致,放手一搏,一时剑气纵横,充斥整个屋里。
宫南雪在内,上官浩凡在外,两股意志无形相交,爆发的潜力无穷。那滴血果真是媒介,承受不住两股压力,登时融化成了水汽,爆发出澎湃之力,气劲波及众人,清儿、苏子缘、上官浩凡皆倒地昏迷,独有宫南雪蹲了下吐口瘀血,喘起粗气,兀自渐次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