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至终末,廷外客林道:“太太,顺天府那起子来了。”
客印月看向朱由学。朱由学净手漱口罢,方道:“计划都知道了,具体如何,能不能成,全凭你临机应变。”
客印月应是,随客林准备。
前院,张季、侯老六等三叩数拜,将顺天府通判王明及一干公人迎进正厅。
进茶、奉瓜及诸多点心,三十余随从、皂吏、马步快班,这通迎客花费就足寻常人家两三月用度。
张季并侯老六两个,厅中跪侯。待王明吃过茶,用几片深井凉瓜,去了暑气,更衣。才叩头道:“不知王父母大人,大驾寒地有何公干?”
王明揽须道:“家主人可在此处?”王明想来,此等作坊腌臜之地,主人多不常居,且借此把人摘将出去。再寻几个管事的大过,足可拿下此处。事后,高公子若不怪,就此撂手,两帮都不得罪很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张季道:“草民上回父母大人,家主人不在。盖因前次庄上有些变故,每月太太皆有数日,于后院将息。这会子应在午觉,已着人去请了。”
王明唔声,心道:“怕啥来啥,偏乳娘在此,此番须小心应对。”
递眼色与赵勇,赵勇会意,遂有几个快手各执锁链,隐隐围住那生布短襟汉子。
王明说道:“春日来,数月干旱,流民四起,许多无食饥民卖儿鬻女以求活路。就有些心怀不轨、崇信鬼祟之人,丧心病狂,或买或抢,取小儿心肝为食,慰其邪恶之念。”
张季惊道:“岂有这等天打雷劈、畜生不如的混账羔子!”
“怎会没有。”王明道:“心如鬼域的人多着呢,本官近来已拿下十余家,皆是闲常民风极好的乡绅。”
“王父母今日所来,是为......?父母大人冤枉哪!”张季会地其意,高声呼冤,“家太太乃宫里服侍贵人的,蒙贵人教化,怎会与此等恶事相关。”
王明道:“本官知道,你家太太客氏乃宫里乳娘,多于宫中服侍,此事多敢与其无关。咳咳!”
那生布短襟汉子看来,王明忙停住话头,道:“有关无关!但今有首告,说这庄子近来收纳好些稚龄小童,却不见院里走动。恰又生起那些鬼域事儿,本官于情于理都要查一查。”
张季点头道:“是是是,父母大人说得极是。望请父母大人稍待,此处小人做不得主,待见过太太才好处置。”
王明道:“无妨,本官不急。”
少刻,客印月面遮白纱,袅袅婷婷的到了客厅,王明着诸公人回避。
“民妇侯氏见过王父母大人。”乳娘非是甚品级官职,朱由校阁还未出,更无封赏。
“侯氏无需多礼,本官上门做了恶客。还望莫要计较。”王明不敢端官老爷尊架。
“岂敢!不知大人驾莅寒舍,有何公干?”
王明将方才话说了,唤公人压解充首告的那生布短襟汉子。
客印月拿眼打量,那汉子清冷目光回望。旁侧王明都不敢与之停留对视,客印月却不怕。
须臾,娇笑道:“大人,此等抄家灭族的罪过,民妇想想就吓死了,又岂敢沾染、施为。”
王明道:“吾知侯氏你忙于宫中,此事便有,亦多敢是下人弄鬼。且不管实情如何,此等恶案,既有人首告,言词理据清楚,所举犯案地点皆有,本官须得详查一番才好。”
客印月道:“王父母大人,可是要搜查?”
王明抱手道:“职责所在,还请莫要责怪。”
“不怪,不怪!王大人依律行事,不让包龙图。”
王明颔首揽须,未曾想如此畅顺,这位客乳娘恁通情达理。此事看来,颇有余地。轻笑道:“多感体谅,多有叨扰。”
客印月笑道:“不敢承父母大人赞。父母大人,律法分明,乃是大大的正直官。民妇还有些许犹疑,请大人赐教。”
王明笑道:“知无不言,请说!”
客印月望东福身拜首,说道:“父母大人,成祖皇帝万岁曾定《诬告法》,其法曰‘凡诬告三四人者,杖一百、徒三年;五六人者,杖一百、流三千里;所诬重者,从重论;诬告十人以上者,凌迟处死,枭首其乡,家属迁化外。’不知对也不对?”
王明眉头一跳,心生不妙,但前言已出,只得答道:“未料想侯氏你还精通刑名,不错,极对。”
客印月捂唇轻笑,“不敢当父母大人夸。”
“父母大人,诰、律皆有明文,诬告反坐。这杀人去心肝为食的大罪是要抄家灭族的。侯氏一家子虽不多,可上下也过百口。那诬告之人是不是,亦抄家灭族呢?”
王明头皮一紧,此话何意,虚张声势?主意不定,只将眼去问那汉子。
那汉子见状,转首先看侯老六,随即又去看门外瞧热闹的伙计。得了肯定,回身,继续目光清冷看客印月。
客印月却不瞧他,看门外传信的反叛伙计。幸得小爷早有预料,不然非穿帮不可。
王明见那汉子模样,心知此事无可避免,道:“侯氏你所言不差,若有污告,且不休讼,必是反坐。”
“有父母大人的话,侯氏便安心了。”客印月笑靥如花,这才看那汉子,道:“我原奇怪,你这人前些时日总在周边晃悠,不料想,竟怀此等恶意。”
“幸你不是一人,你揣着一家子性命,诬告我一家子。公平的很,我,不吃亏。”
那汉子闻言,立时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