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筏就这样一直闷头走着,也不管什么下个月的万仙大会如何。他看着山间溪流里不复往日的仙气,举目望去,见水中鱼儿也不像从前活泼,大都一副翻着白肚皮在水里等死的模样。
他心中一片惆怅,俗话说好水养好鱼,这些年他虽然说破镜无妄,可还是仰赖水中这些五彩麟鱼,为他纯净了许多玉府真气。
沿着自己日日流连的溪边岸旁一直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过了多久。日已西沉,周围干瘪瘪的枯木染上了夕阳的余晖,显得有些阴森古怪。封筏脚踩上一叠枯叶,发出咔嚓一声,封筏抬走步伐,见脚底一团枯叶上有几滴鲜红的血迹,血迹未干。显然这是才不久滴上去的
封筏不解,处揺山众人只有自己和小师妹还是御器,其他人都结了金丹,按理说不该如此,他细查那几滴血迹,见血迹上方隐隐浮着一团幽蓝,在夕阳斜照下,还泛出几点光来。此时一阵凉风袭来,让已入御器阶段的封筏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封筏被这怪风打乱了思绪。一如伏食,炼髓洗骸,本不应该受困四时六气的变化。而此时,凉意好像随着那无孔不入的风,沿着四肢百骸,丝丝攀上、萦绕、随即浸透到骨子里一样。
这凉意与他日日眠卧的寒玉石截然不同,寒玉石,触手处冰凉,可入骨时含温。而此时的凉意冰冷彻骨,有生命力般专挑经脉真气流动出下手。
封筏提起心神,再不敢大意,他向四周望去,突然心中一滞。
“这是哪?”他见山中气象突然翻天覆地,他敢指天发誓这绝对不是自己日日长大的处摇山,纵然解了封印处摇山仙气不再,可论起道路,他决计闭着眼睛都能跳会自己房间。
而此时树木移位,山石狰狞,气象萧森。怎么低了个头,就换了日月?封筏刹那间突然转头,见地上枯叶还在,只是上面浮着幽幽深蓝的血迹已经了无踪影。
他闭上双眼,气沉丹田,以气探微。
再次睁眼时,封筏知道了这里就是处摇山,却是自己从没有来过的地方。他应该是无意进入了处揺山中封印的结界。
可自己在处揺山生活了十八年,怎么从来没有探查到一丝结界的气息,就连师父老吹嘘的封山阵法有多么多么高明,封筏还是能隐隐探查出封印的气息。
一想到身体中浸在骨子里的凉意,封筏不自觉绷紧了身子,难道说先祖封印处摇山不只是吸纳周围灵气,而是封印山中的什么……
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入一片密林中,此处林中树木高耸蔽日,枯枝虬乱,绝无半点灵秀可言。树林随处可见陈腐的枯枝烂叶高高地堆在林中大树的根部,向外蔓延出去。他一脚踏出,觉得踩入了一片烂泥潭,萦绕在林间有一种好像是糜烂在水中的腐臭,不停地在封筏鼻中穿梭。
他心中泛起一阵恶心,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却于事无补。他背后外衣早已被浸出的冷汗打湿,还未来得及感受,水湿就被体内骨中窜出的凉意凝成了寒冰贴在背后。他急忙闭眼,想断绝六识以抵御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然而好像没有什么用,他只要一凝神,就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喷涌出来对抗他强制封闭六识的意念。他只要越用力,这股对抗的力量就越强大,他稍微放松些,鼻内的腐臭和骨中的冰凉就会更加肆意的渗透进身体。封筏渐渐力不从心,他感到那股透着森森凉气的巨大力量此时正要开始吞噬自己。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回望自己仅仅十八年的人生,他突然觉得自己过得有点儿太憋屈了,本身自己少年英姿,天赋异禀。可是好像老天跟他开了个玩笑,什么天资过人都只是自己的错觉。那短短几年的巨大成就只不过是老天打了个盹,没注意叫他钻了个空子。可是难道自己真的就与道无缘?自己苦苦修炼那许多年真的就是个笑话?
他未来得及考量过往生活值与不值,身体上刺骨的寒凉慢慢变得温热,封筏正要大为感动终于不再受冰凉彻骨之刑,可温热非常不给面子地腾地一旺,突然转为烈火开始焚烧封筏的五脏六腑。
只听封筏啊的大喊一声,不顾脚底多么恶臭难闻,直接倒在地上翻滚起来,烈火焚心,焦声响脆,封筏自己都听到了从体内发出的,日常烤鱼烤到金黄时火焰发出的嘶嘶声。
平时心事,未到紧要处,不能察觉。
封筏在冰火焦灼、万般痛苦之际感受到了一直被自己紧紧压在心底的那一抹不甘心。这个情感早就被封在心里,不允许有一丝一毫流窜出来,以至于他自己都忘了自己最初的样子。
金玉之坚,定从烈火中煅来;覆天之能,必从薄冰上履过。
封筏被突如其来的寒冰与烈火折磨地意识有些涣散了,他仰面朝天,一动不动,身体早已疲惫不堪。就在快要失去意识之际,他身体中命门处冒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温热,像是极细小的泉,奋力挣开了覆在上面的巨石,静静地循着经脉流淌。
这股温热的泉融化了缚骨的冰,隔开了焚内的火。电光火石之间突然在封筏身体中爆发开来。
“啊!”
瞬间,处摇山中腹处,突然爆发出巨大的火光,像是绽开了一朵盛大的火莲,在深山密林处火光冲天,将暗夜映照地如同白日。
就在爆开的一瞬,封筏身体内互相逞凶斗恨的寒热两股力道都失去了踪迹。封筏再无半丝力气,直接就在地上昏睡了过去。
处摇山后山突然爆出一阵冲天的火光,正堂内几人也被奇异景色惊得出门探看。
小师妹注意到二师兄不知何时出了正堂,她以为二师兄想趁着下山前再去烤几尾肥鱼,肯定是没掌握好火候又触碰到了什么法咒,气得小脚一跺,心中着恼这个行事荒唐的二师兄。虽说平常大家吵架拌嘴鸡犬不宁的,可她到底还是有些担心这个把自己拉扯大的师兄。
她两指在空中轻划了几下,引出一道灵气来化作灵蝶,闭上双眼,口中默默念决,小手在胸前结出一个法印附到灵蝶身上。随即灵蝶抖了两下翅膀便飞了出去,而方向正是那巨大的火莲绽放之处。
她二话不说,小脸皱起眉头,祭出了缠在自己腰间的软剑,一只蓝色绣花鞋轻轻点地,就随着灵蝶前去火莲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