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钟情的心咯噔一下，然后剧烈地跳动着。
陈星月向前一步，钟情就退后一步，直至撞到餐厅那幅突兀而诡异的油画。
“我说——”陈星月双臂环抱，咄咄逼人，“如果人是我杀的，你要怎么办？”
手指紧紧抠着墙壁，白色的墙皮一点点脱落。钟情结结巴巴地说：“星星，我，我相信你不会杀……不，不会做这种事。”
“你这么说，是因为不知道死的那个人是谁。”
钟情像只受惊的小猫，茫然地瞪大双眼。
“呵。”陈星月用食指戳着钟情的胸口，“这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钟情吗？怎么了，吓坏了？我还是告诉你吧，死的那个人你也认识，就是王娅。还记得吗？”
王娅？脑海里闪过很多名字和人脸，终于对上号了。
“高中那个……领操员？”
“不错嘛，我以为你什么都忘了呢，原来还记得王娅啊。”
再见到陈星月之后，最初钟情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她，心中有莫名的愧疚感，而上次跟她说过话之后，钟情开始害怕这个女人。
她不知道陈星月想要什么，也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这两次见面，她都被一种未知的恐惧笼罩着。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如果王娅是我杀的，你要怎么做？”
显然，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高中的陈星月了，她的眼睛黯淡无光，瘦小的身体里住着一个本不属于她的灵魂。
“不会的不会的。”钟情连连摆手，“你不会杀人的，我知道你不会的。”
啪！
陈星月扬起手打了钟情一巴掌。
“够了！”她声音里充满了愤怒，“你以为你还活在高中吗？你看清楚，我，已经不是那个陈星月了！”
她站在客厅，把衣服一件件脱下，扔在地上。
“星星，你……”
虽然看过照片，但钟情以为那只是道具，是假的。她没想到，陈星月的身上会有那么多伤疤，有新有旧，纵横交错。
她颤抖着抬起右手，轻轻地摸着一道又粗又长的疤痕，那道疤从陈星月的左胸口蜿蜒到腋下，像一条小蛇。
钟情能感受到，陈星月的身体也跟她一样微微颤抖着。
“星星。你……疼吗？”
“你以为你还是小孩子吗？”陈星月捡起沙发上的空调毯，随意地裹在身上，“有烟吗？”
钟情愣了一下，然后想起来自己包里有烟。
“有，你等一下，我给你拿。”
陈星月坐在沙发上，手指夹着烟，却没有点燃。钟情把打火机凑过来时，被她拒绝了。
“算了，在你家里抽烟，不好。没想到，你也抽烟呢？你，应该没什么糟心事儿吧。”
钟情在她身边坐下，“我，嗯，没有太多烦心事儿，也不抽烟。只是买来闻的。”
“那你怎么还有打火机？”
“哦，点香薰用的。”
噗嗤。陈星月笑了，似黑云散开后露出的阳光。
“星星，你笑起来，好美。”钟情由衷地说道。
陈星月却一秒变脸，“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星星，我们不讨论那个问题好不好。我知道那只是个意外，你不要因为是王娅，就把错揽在自己身上。”
“你错了。我现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你，王娅，就是我杀的。我在道具树的两个根须之间的缝隙里放了冰块儿，然后跟王娅站在上面。”
“你……你真的……”
“这下相信了吧？”
“可是，你怎么能确定，王娅一定会滑倒呢？”
陈星月突然哈哈大笑，“我也没想到她会滑倒。我是打算自己踩到水，然后装作脚滑，把树靠倒，压死她。没成想，水流到她那边，她自己摔死了。”
电暖器就在身边，钟情却依然感到冷。重逢的喜悦，多年的愧疚，知道真相时的震惊……她的心里乱极了。
“现在，你相信是我杀了王娅吧。你要怎么办呢？报警吗？”
报警吗？陈妈妈去世，钟情已经觉得自己对她有所亏欠，还要再把朋友送进监狱吗？她做不到。
什么也不说，帮她隐瞒杀人的事实吗？那以后又该如何面对程子衿呢？王娅的家人怎么办呢？
陈星月托腮，看着钟情说道：“你可以去报警，但严格意义上说，王娅其实也不算我杀的。”
“你，为什么要杀她？你就那么恨她吗？”
“恨？”陈星月笑了，“我不恨她。但谁让她自己送上门了呢？”
“你不恨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钟情，你就没有想杀的人吗？跟恨不恨没关系，法律惩罚不了的，或者不能让我满意的，我就亲自动手。”
“我——”
陈星月摆手，打断了她，“别说你没有。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从我见到你第一眼，我就知道我们是同一种人。这也是我敢告诉你真相的原因。”
片刻的沉默，钟情不得不承认，陈星月说的是对的。她们是同一种人，她能理解陈星月为什么一定要杀了王娅。
因为，她也有一个，一定要杀的人。也许，不只一个。
“我今天来，就是给你个把柄。以后，你要是不想亲自动手，你就来找我。我们，有一个共同的仇人。当然，你可以报警，我绝不拦着。
反正我们的仇人是同一个，我来不及杀的，日后也一定会死在你手里。”
这小屋里的对话，任谁听到，都会心惊胆寒。
听完陈星月的话，钟情才明白，原来学生时代的烙印如此深刻。那些微不足道的只言片语，最终却成了某个亡魂的审判书。
看似宽容的背后，仇恨正一点点汇集。
钟情看着窗外忽然飘落的雪花，淡淡地说：“星星，你放心，我不会报警的。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仇人是同一个的？”
“我在里面听说的。所以，你已经知道你的仇人是谁了？不然，你不会这样问我的。”
钟情看着陈星月，就像在看一面镜子，她们之间，不必隐瞒，也无法隐瞒。
她点点头，说：“我早就知道了，高中那会儿，就已经知道了。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的仇人也是他。或者，我们并没有共同的仇人。”
“说真的，我还挺佩服你的，能等这么多年还不动手。我们是朋友，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喽。”
“朋友？”钟情听到陈星月还把自己当朋友，喜悦溢于言表。
陈星月云淡风轻地聊起别的：“不过，王娅，其实我也没想这么快就让她死的，如果她继续给何末当模特，吃苦的日子在后面呢。现在死，真是便宜她了。”
“所以，你身上的伤，都是何末弄的？”
“算是吧。大部分都是我自己弄的，但如果没有他，我也不会有这么多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