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溪醒来已是几日之后。
九重之巅上的寒池中,冰冷刺骨的寒意渗到身体里去抵制住乱涌的真气,额上分不清是冷还是热的汗细细密密。
池岸上,一位白衣老者和一个青衫小子互相站着,小子身旁的石桌上立着个食盒。
听得老者和小子的对话,“渚师,我阿姐她已泡整整五日有余,不知身体可好了些?”
“此事慌不得,还有十多日的浸泡才能压制住这股强大的真气,这才开始五日哪有那么快的成效。”
说话的二人正是心忧阿姐的良渚和是老医师的渚老。
良渚望着和衣而泡在丝丝浓白寒意中的阿姐,眉眼挂霜白,他站在岸边站久了都觉得整个身体都被寒意笼罩,他倒有点佩服他阿姐如何长时间都泡着,搓了搓手臂不禁往后退了几步,坐在石凳上。
渚老也一屁股坐了下来,看了他眼再看了中央摆放的食盒,悠悠肉香一劲地往鼻头上冒,苍老枯骨的手有些不安分要揭开食盒盖,终是忍不住。
良渚眼一瞟发现了渚老的动作,一把抢过食盒抱在怀中,“渚师,您这可是有些不地道了啊?盒子里的可是我精心备给阿姐的,这几日她都没吃上一顿好的,这里面可是阿姐最喜欢吃的。”
渚老气得胡子都快飞了,呼呼乍道,“女娃她还没醒呢!等她醒了菜都凉了,再说那时都不好吃了,她也没胃口吃,倒不如都给老朽我也不枉你做这些食物的一番心意。”
雪阁的众弟子得了特令,每日能派个弟子上九重之巅来看顾秦风溪,良渚更是忧心自己阿姐已连续两日都来了。
良渚可不敢将手中的食盒给交出去,双臂紧紧地环抱住给阿姐的口粮,眼神时刻警惕对面对怀中食盒窥视良久的渚老。
看是无望,渚老侧过身,一张脸垂下似小儿讨不到自己心爱之物的赌气,还不忘对着良渚重哼一声,“小气!”
良渚看着小老儿一般的渚师,心想渚师也为阿姐的身体操碎了身心,功劳和苦劳也是一一并齐,想吃一些好食也不过分,这样一想,对自己刚才的行为也着实过分了些,于是将食盒推向渚老,“喏!我只能给您吃一点,自己翻开盒盖,但是,只能拿一点!”说着两根手指还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
渚老也是开心了,自顾地翻开食盒,拿出上一层勾他许久的肉香之物荷花鸡,他这人啊虽说是个医者,但还是好一些兴趣,比如好吃食,别看苍老如枯的手拿什么不快,但一拿吃的就比什么都快了。
良渚都还没来得及阻止,偌大的整只鸡顷刻间只剩一堆鸡骨头。
“你,你……”良渚气得连尊称都顾不上,手指指了一脸安逸的渚老再指了下桌上的骨头,反复上下指,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啥。
渚老用一双油手拍在良渚的肩头上,安慰着拍拍,“下次老朽赔你就是了!”
良渚欲哭无泪长叹,“渚师~”
许是听见吵闹声,眉眼挂霜紧闭的秦风溪突然睁眼,发现自己身体竟有些动弹不得,脚下虚空,身体悬浮,顿时让她有些惊骇自己究竟在何处。
水花的扑棱声,倒是引起的岸边两人的注意,良渚更是大步流星走到秦风溪的右侧,这个位置倒是离得近些。
“阿姐,你终于醒了!”充满喜色的声音说道。
醒了?究竟是何意?她不过是才睡了一觉而已,为何有这么大的反应。
“我这是在哪?为何我动弹不得?”话一出口,秦风溪却是诧异了,这满是涩意而有些古怪的嗓音究竟是怎么回事?
良渚趴在岸边,“阿姐你都忘了吗?前几日的开典之礼突变事故,漫天的火球子都落下来,而阿姐你被惊慌的人群撞倒给弄伤了,人也昏迷不醒。为了给你养伤,就将你带到这九重之巅上的寒池中来泡着,至少还要再泡上个十……十几日有余。”良渚掰着手指头算天数,将事情的概括顺序道尾,但将不剩多少年岁的事给压住了,这件事还是先不要扰到阿姐。
受伤?九重之巅?寒池?为何她头疼得想不起来,这时一股苍老之音传来。
“既然什么都想不起那也不必再想,道将你这虚弱的身体给养好了才是上策。”
“你是谁?”秦风溪转过头想要看那声音的主人,却忘了自己什么都看不见。
未语而先笑,“我?我是这九重之巅上的医师,是来为你医治的,以后的这十几日都由老朽我来给你调理身体,为了方便,你就同这小子一般也唤我一声渚师吧!”
“渚师?”秦风溪撑着身体浮在水面上,又问,“渚师,为何我的身体要泡个十几日,难道我伤得很重?”
渚老眉眼含笑,望向池中之人的双眼,不甚明亮的双眸有些空洞,他自然也是知道了这个女娃的双眼不能视目,又想到她没几年可活,顿时一股怜惜的情绪冒起,众生皆苦,人生百态,他活到这个岁数的人也是知道这个道理,但难免也不禁为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娃感到悲愤,叹一声不公。
“自然……伤得很重,你那手可谓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手骨碎成几块,难道不是伤得重吗?”
面对那调侃的语气,秦风溪也不免觉得脸上热气上升,但还是一池的寒意才勉强压住,“渚师说得在理,这一双手摊上我这么一个主人,动不动地受伤、碎骨,可是倒了大霉。”
渚老看她对自己有清晰的认识评价不免觉得好笑,耐不住笑出声来,苍老而浑厚的笑声绕空盘旋,这个小女娃很对他胃口,这股难见的鲜活劲在这九重之巅上已是很久难寻,这个女娃的到来倒为日后这十几日里添份热闹来。
而一旁的良渚看着阿姐和渚师的对话,觉得自己像是被忽略了,看了一眼还不理他的阿姐,刻意发出些声响也引不得池中之人,心情颇为不闷地缩着瘦小的身体下山去了。